《蛾眉》梦花阴

22、西岭洞中

　　“师姐，你又来了，再说我可要生气了！”采若本就对南宫瑾只是有些好感，再加上脸面薄，哪儿经得起采蕙这般揶揄，当下就嘟起小嘴，一副生气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仙女的高洁之气，分明就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嘛！
　　“好啦，不逗你啦，我得回房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南宫瑾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能蒙得我师妹的垂青！”采蕙临走还不忘打趣师妹一番，看到这刚刚及笄的师妹有了意中人，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想到采若的身体状况，脸色又是一变，四更十分已经快到了，那李傲然竟敢对师妹下毒，任他是什么护国大将军也好，龙门虎将也罢，就算拼却自身，也绝不会放过他！
　　“走就走，可不敢留你，再笑话我可就要找个地缝钻下去啦！”采若嬉笑着送师姐离开，丝毫没注意到采蕙脸色的变化，更不知她心中刚刚打定的主意。两姐妹就这样道别，谁也不知这次分离后，再聚首已是物是人非。
　　告别了采若，采蕙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夜行衣，白日的朱红裙裾太为鲜艳，不适合在夜中穿行。抱定了求凰琴，备好了暗器，她迅速消失在了夜幕里。山上的钟声正幽幽敲响了四更，白日的喧闹已经被一片死寂所取代，众人都歇息之后，华山陷入了秋天所特有荒凉萧索之中。
　　西岭洞坐落在华山西面最为陡峭的悬崖之上，洞口被长长的藤条覆盖，这个时节藤条上的叶子已经都变成了金黄色，一根根从石缝中垂下，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金黄色光芒。从稀稀疏疏的叶子之中，微微能够瞥见三个苍劲古朴的隶书大字：西岭洞。一笔一划深深刻入石壁之中，又被常年的风吹日晒剥落得失去了昔日的犀利，在时间的年轮中愈显沧桑、圆润。
　　此时月光透过金色的藤条探入洞中，投下稀疏的影子，在秋风地吹拂下悠悠的晃动着。采蕙悄无声息地潜入洞中，接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探索着洞中的环境。
　　“你来晚了。“一个男中音倏然响起，语气中透露着慵懒与平静，仿佛在陈述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现实。采蕙的心被这静夜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了平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李傲然背着身子站在一幅壁画面前，画中蛟龙滕海，叱咤风云，赫然正是之前发射暗器导致采若中毒的那幅画，龙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微微寒光，让采蕙的心狠狠揪着。
　　“怎么，看到它是不是很恨我？”李傲然也不计较采蕙的姗姗来迟，转过身来颇带玩味地问道，嘴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不得不说，李傲然平时看起来正气凛然，自有一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可这种玩世不恭的邪意加之在他身上也尚不违和，反而呈现出另一种令人抓狂的吸引力。
　　可是采蕙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种男人？这个人害得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身中奇毒，尚且有心思当着她的面出言讥笑，她恨不得立马拔剑杀之而后快，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想杀人的冲动，采蕙冷言道：“解药拿来，饶你不死！”
　　“呵，饶我不死！好大的口气！”李傲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不屑地嘲弄道，嘴边的笑意更加浓了。采蕙听罢又气又恼，手中的暗器紧紧握住，犹如满弓之箭，蓄势待发。
　　“少废话，我师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她陪葬。“采蕙毕竟是江湖经验不多，此时讲这番话早已是咬牙切齿，粉拳紧攥。
　　“你师妹？不知采蕙姑娘说的是哪个师妹呢？“李傲然刚刚还笑意盎然地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采蕙，现在突然收起笑容，低声反问道。采蕙被他问地一愣，心想这李傲然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采薇她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派人跟踪她们？“采蕙心想李傲然这样说一定是知道采薇她们的下落，说不定就在他的手上，那就是说李傲然很有可能从她们出发的那一刻就派人跟踪她们，然后伺机下手。看到李傲然的神色突然如此严肃，心中不禁又气又怕。
　　李傲然并没有答话，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代表默认。采蕙的心更加沉重了，武林大会的阴谋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采若中毒，其它三位师妹又下落不明，她只恨自己没有通天的本领，不能够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更不能代她们受过，心中越想越焦急，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到底把我师妹们怎样了？我们峨眉派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惹得你这般赶尽杀绝？你有什么本事尽管冲我来，欺负几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若是为朝廷办事，大可以率领千军万马从我们尸首上踏过去，做什么用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
　　“够了！我没有加害她们！”李傲然不耐烦地打断了采蕙的责骂，低声卢侯道。这女人，第一次见的时候那般沉静脱凡，连自己都不小心被她暗算，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佩服。可怎么这几次每每见到都只管撒泼，与先前那个机智从容的女子判若两人。
　　“什么？”采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两个师妹在去找人的路上被黄三畏轰下了悬崖。”李傲然淡淡言道，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悬崖……悬崖……”采蕙听罢完全无法思考，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泪扑簌直下，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她们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她不相信老天会这样残忍，谁会忍心收割那样鲜活，那样年轻的生命？
　　“那悬崖深不见底，要是能活着，那可真是稀奇了！”李傲然毫不客气地驳回了采蕙一厢情愿的想法，只是脸上再无什么讥笑之意，只是异常冷静地分析着可能的事实。
　　“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采蕙冲着这冷酷的可怕的男人轻轻呢喃着，眼睛却仿佛透过他的身体看向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回荡着师妹们昔日活泼俏丽的身影，她们一起在秀丽的峨眉山上嬉戏追逐着，突然，她一转身，却发现师妹们都消失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山野上，满心的恐惧与绝望。
　　“我为什么要救她们，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仇人……！”李傲然话刚说完，却发现采蕙已经无神地走到了洞口，马上就要一脚踏空，说时迟那时快，他赶紧飞奔过去一把拉住采蕙，却因用力过猛双双倒在地上。
　　“嗤…..”李傲然本就身上有伤，这下一摔刚刚结好的痂又再次裂开，任凭他是铮铮铁骨，也不由皱了皱眉。而采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当即一脚踹向李傲然，只听见砰地一声，李傲然撞在了石墙上。
　　先前中了采蕙的七日软筋散，内力还未恢复，这下被采蕙运功一踹，李傲然显然伤的不轻，虽然只是外伤，也让他痛的几乎呼不过气来，不过他可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这点伤他根本连哼都没哼一声。
　　“别忘了你还有个身中剧毒的师妹等着你去照顾！”眼看着采蕙又要迈步向悬崖走去，李傲然只得出言提醒道。这女人虽然与他没有关系，可心里总归还是不愿看到她死，这与他平时冷酷无情的性格似乎不大相称。如果是其它女人要寻死觅活，他恐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出言阻止了。
　　果然，听到李傲然的话，采蕙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微微扬起了头。李傲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采蕙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