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梦花阴

1、关中小城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蜀地彩衣果然是轻盈细腻，南国少女更加是妙曼无双。峨眉一行女尼刚刚踏入这关中小城，便引起不小的轰动。
　　五个妙龄少女，纷沓而至，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奔波已久，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之年，而容色间却隐隐有担忧之意，似是愁思袭人，眉上心间，无计可避。
　　五个女子各着不同颜色的素净衣裙，皆以一根簪子将两鬓的发丝束起，背后则长发如墨倾。虽是至简至朴，却难掩绝世风华。好似璞玉，未经雕琢，而愈显纯真。“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说的便是此般女子。
　　“二师姐，这关中之人全没见过尼姑么？怎地瞧咱们这般稀奇？”当中一位粉衣少女，年当十三四岁，面如桃花，艳冶无双，此时一双滟滟流波的笑眼，却颇为讶异地望向人群。旋而拉着身旁的紫衣少女，不解地询问着。
　　“采薇，我们千里迢迢从峨眉赶到华山，是奉师傅之命来参加武林大会，旁的就不要多管。”紫衣少女颇为冷冽地训斥着，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恍若千年寒冰，透着清贵之气，腰间短剑也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叫采薇的粉衣少女自是不依，嘟囔着又向另一侧的赤衣少女救助道：“二师姐惯是喜欢训斥人家，还是大师姐最疼采薇了！”言语中娇憨之态惹人疼爱。
　　那赤衣女子却也不恼，只扬起嘴角轻轻一笑，眼角一点朱红泪痣隐隐跳动，不经意中，夺人心魄。“采苏说的没错，我们须得速速办完这事，早日赶回峨眉，不可多生是非。”赤衣女子声音幽远，似浸着无限愁思。
　　“这次出行，师傅神色不同于往日，我恐怕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说完这话，那赤衣女子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先前的担忧之色越发加深了几分。
　　那叫采薇的少女也不再多言，圆圆的脸庞皱到一起，只紧咬唇齿，暗自提速前行，这小小的人儿心里倒也玲珑剔透，只惹得众人心底一酸，却也不多说些什么，纷纷提速向最后一个驿站赶去。
　　月色溶溶，清清冷冷。一位白衣女子屈膝半跪，轻伏在地，似是在仔细聆听什么。忽而眉头一皱，速速起身，往驿站最里面一间客房走去。不扣房门，便轻推而入。
　　房中没有点灯，显是主人沉睡已久。白衣女子正要开口，只觉喉咙一紧，已是被人锁住。 “谁？”问话的人显是一个女子，却充斥着肃杀之气。
　　“大师姐，是我！“白衣女子赶紧答道。“采茵？”说话间那房中人已然松手，摸索着点起灯来。
　　屋里骤然明亮起来，那手握烛台的人赫然便是白天的赤衣女子，此时她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发髻半偏，别有一种风情。她将手中烛台放下，也不多言，只低眉信手整理着衣物，静静等着采茵开口。
　　采茵刚刚似乎是被吓到了，还惊魂未定地揉着脖子，那颈间赫然一片青紫，可见用力不小。饶是白天如仙女般一言不发，神定气闲的她，那一霎也着实惊慌失措，毕竟她对大师姐防所未防。稍稍平定心绪，采茵便压着嗓子说道：“外面有大队人马，往华山方向去了。”
　　采茵在峨眉山五位弟子中排行第三，而她对面便是大弟子采蕙。五位弟子依年龄而定，不分先后。因着采蕙年龄最长，性子也最为宽厚，峨眉山的琐事便由她一手操办，倒也省心。
　　采茵估摸着事态不对，便赶紧来向自家大师姐报道，哪知道吃了个哑巴亏，却也不多纠缠，凡以大事为重。果然采蕙听了这话，神色一怔，赶紧问道：“约摸有多少人？”
　　采茵没有马上答话，只微微仰起头，宁静的眸子望向虚空，似是在思索，半晌才缓缓答道：“我也说不准，马蹄声很密集，怎么也不会少于一万人。”
　　“一万人么？那定是朝廷要在这武林大会上做手脚。”采蕙的语气十分肯定，除了朝廷，再没哪个门派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武林大会，各派高手云集，看来朝廷是想一举铲除武林豪杰，而华山素来险绝高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要在华山将武林各派赶尽杀绝可谓不易，朝廷这次之所以有恃无恐，看来是有人暗通阉党，狼狈为奸，里应外合。那么说来华山倒是个一网打尽的好地方，一旦有内应，那么擒杀武林人士就犹如瓮中捉鳖。
　　“那我们还要去华山么？”采茵一听也明白事情不简单，便焦急地询问采蕙。“去！我们不去阻止，其它门派便要遭殃了，师傅定然于心不忍。”采蕙的语气依旧是肯定地不容置疑。采茵也不多说，只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去叫她们起床赶路。”
　　“等等！“采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药瓶递到师妹手里，悉心地叮嘱道：“师傅给咱们备的伤痛药，下次记得敲门，瞧你，还和小时候一般毛躁。”关爱之意溢于言表，这般慈爱颇不似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口中说出。
　　采茵微微颔首，接过药瓶便起身出门，心中却是暖暖的，大师姐就如同师傅一样，是她的至爱之人，虽无血缘之亲，却有姐妹之情，这一生怕是要牵连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