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奇谭 之 漠北有鱼》青衫一壶酒

7、第6章

　　赵大勇外表硬朗彪悍，说起话来偶尔洒把狗血，行起事来却很机灵万分。
　　早早地把烤熟的肉切成薄片，又去了酒来，铺了张什么皮子在伊坦、原休之间，酒肉放上去，跟着他的小主人，招呼大家用餐。

　　原休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这位少主伊坦，生长在大漠附近的玉山。

　　玉山乃传闻中西王母所居之地，山灵地秀，名副其实，遍山漫野都是玉石，最好的，当属和田美玉。俗话说，傍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不出意外的，从这少主的祖辈开始，便做起玉石生意。挖出籽料，经过琢磨，雕成各种精美的器件，价值连城。不少籽料更是天生带了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色子皮，浑然天成、相映成趣，称为得宝。若是运气好收上块形状极佳且瑕疵较少的得宝，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手雕琢的，无他，只因这天生的鬼斧神工比那后天的雕琢不知要珍贵多少。这些美玉，经了伊坦家几代人的手，传到大漠、中原，甚至更远的地方，成了不少人的心爱之物，而玉山一带这些人，也是占尽这美玉的光鲜，衣食裕足。

　　伊坦家族以玉石生意起家，到了伊坦父亲这辈是越做越大，遍寻能人异士，将玉器、皮毛、药草什么的一并揽过来，做得井井有条，风生水起。只是人丁一直不太兴旺，到了伊坦这里更是一脉单传。不过虽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却也没有娇生惯养，十来岁起，便带着长途跋涉做了第一次的生意。到了十七八岁，伊坦甚至开始独自带人，性格又极好，所以在大漠这一带很有名气。

　　此次前往大漠，一来是求亲，二来就是走趟玉石的生意。大漠王的最疼爱的小女儿招亲，谁人不给个面子，不论提亲还是喝酒，都应该是有些头脸之人。更何论这大漠王平日里酷喜收藏宝物，听说招亲期间会有不少奇珍摆出来供人观瞻。各地的商家更是汇集于此，攒足了力气想狠狠赚一票回来。此时不去换些宝贝，更待何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柴堆噼里啪啦地泛着火星，映在一堆酒足饭饱人的脸上，显出些红意。大家吃得尽兴，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忽闻一阵当当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众人皆转过头，但见另外一个火堆处，一人拿了个锅一样的物事，用槌子敲着，甚是有趣。不少人听见这声响，居然立刻站了起来，纷纷回帐篷里取了同样的物事出来，也加入到这敲打行列里。其他人则是挪了挪地方，凑到那个火堆旁观瞧。这边一下子反倒有些冷清，只余个少主，还有原休叶青离在原地坐着。

　　那些人似乎都是排练过，敲得十分一致。队形不时变换着，一忽一人居中被其他人围起，一忽又两两一组，对着左右单脚着地，热闹非凡。有的人还将双手举过头顶，小腰扭得跟水蛇似的，却也柔中带刚，看得人目瞪口呆。

　　“那是我们这一带求亲用的乐器。”伊坦看原休有些好奇，便解释了一下，“这乐器看着简单，敲打起来也不难，不过要想敲出声律和意义，却是不太容易，而且极耗体力。即使是好手，要敲出一种新的曲调意义来，也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行。说起来我们这一带求亲的方式，和别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样。男子中意一个姑娘时，便带着家里的仆人一起敲打这种乐器，如果姑娘用牙猛咬一下这男子，就表示这姑娘爱上了这男子，这求亲就算成了。”伊坦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呆呆瞧着那些人，又似乎没看，神情恍惚，像是想起什么往事。

　　那边跟着节拍，跳得仍是兴致勃勃。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乐声一变，带头的人也换了一位，竟是那个赵大勇。

　　一旁的伊坦似乎回过神来，拿起酒囊，朝原休一举，“原兄，可要再来一些？”
　　原休单手接过，呷了一口，瞧瞧那带头的赵大勇，原休忽然想起了那八卦，于是低声问道：“听说伊少主与那沙漠王的小女儿极为要好，此次这大漠王的东床快婿是当定了的。”

　　伊坦闻言一怔，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然后猛回头瞪了那跳得正欢的赵大勇一眼。
　　赵大勇一边跳一边看着他那少主，此刻突然被伊坦一瞪，还以为敲的错了，手一顿，差点把槌子扔掉。

　　伊坦这才说道：“这个……，我们只是相识罢了。玛依努尔是大漠中的仙女，能与她结识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就止住了，过了很久也不说话，就在原休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那伊坦居然又开口了：“那个时候，也就十七八岁，刚开始独自带人做生意。年纪小，想的就少，以为自己好歹跑了那么多次大漠，很有经验，便天不怕地不怕。结果那次出门，却……”伊坦的神色变了变，有些诡异，又停了好久，才慢慢地说：“不知原兄听没听过关于地狱之门的传说？”

　　原休刚想摇头，忽然想起风醒给的图上，似乎确实有标了个地狱，不过确实没听过也没去过，于是老老实实说道：“未曾。”

　　伊坦的声音有些低沉，连头都低了下去，用手捏着地上的沉沙：“其实那个不是传说，这大漠之中，确实有这么个地狱之门。当年我带了二十几人，十几匹骆驼，去漠北那边。走得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出两三里地，会有个水源才对。可是那天我们一直走啊走，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那水源。这才想到可能是走错了方向，但又想保留些体力，便派了两人分别往其他地方寻找，其他人则跟我在原地等。”

　　“那天合该有这场灾难。那指南针其实坏了，方向不准，可我们却没留意到。天气也不太好，所以一开始根本就没发现偏离了原来路线。当时我和二十几人在原地一边等着，一边休息。忽然就起了大风，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风沙，我们都裹着身体，伏倒在地。等到风沙过后，却发现不知何时，竟跑到了大山里，而其他人却都不见了。我还以为看到了幻像，做梦一般，怎么也想不通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不过一愣神的功夫，一道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雷电轰然而下，对面一棵合抱不过来的胡桐，生生被劈得里焦外焦。”

　　“不怕原兄见笑，我当时吓得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在地上，咯的生疼，却根本顾不上。想站起来跑，腿还没啥力气。然后接着又一道巨光闪起，居然迎头而下，那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真的完了。不过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昏过去，也没被雷劈中。然后就看见两个人，一个极丑一个极美。当时还以为小命不保，见了地下的妖魔，没在意那面丑的，反倒是一直看着那美貌的小姑娘，心里想着，如果真有这么好看的妖魔，就算真是到了地狱，也算值了，竟没想到如果真到地狱就再也见不到父母，可见当时真是一切都乱了。那会儿也没想太多，人有些呆呆的，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就跟着她们，踩着奇怪的路线，走出了山。其他人据她们说全部都死在那个山里面。而那个山，就是地狱之门。”

　　“出来以后，就看到那派出去的找水的人。直到见了那找水源的人，我才觉得原来自己真的还活着。后来听他们说起，当时他们找到了水源，返回原地找我们的时候却找不到。只看到原本的沙海，不知怎地竟无端冒出来了大山。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在那里等着，然后慢天黄沙里竟走来个那两个奇怪的人，跑上来和他们说话，才知道我们似乎进了这深山。然后这两人便嘱托他们在外面等着，便进去。那两人就是救我的那两位。”

　　“我当时没被雷劈中，其实是因为那个美貌小姑娘直接趴在我身上，而那个丑的又趴在小姑娘身上，为我挡了而已。这些都是后来才想起的，心里也觉得奇怪，那雷能把一棵那么大的树劈断，没道理，她们伏在我身上，能不被劈到。后来，才知道丑的那个也不是真丑，而是因为是巫女，所以带了面具，会些巫术。而那个美貌的小姑娘，就是沙漠王的小女儿玛依努尔。”

　　伊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神色也有些茫茫然的，就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一般。

　　原休这才知道原来他和那沙漠王的小女儿竟是这样结识的，玛依努尔竟是这少主的救命恩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难怪会说玛依努尔是沙漠中的仙女。

　　只是这位仙女，却并不足以让原休兴奋。
　　让原休眼神忽然有些发亮的，其实是那个巫女。
　　跟在大漠王小女儿身边，难道这就是姜非墨拜托的，他和叶青离要寻的那位么？
　　即使不对，也相差不远矣。
　　这样的机会，原休当然不会放过询问。

　　他瞧着伊坦，说道：“伊兄，这样的缘分，果然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你说当时是那巫女和小公主一同救你，莫不是这小公主也会些巫术？”

　　伊坦笑了一下，说道：“原兄和我最初想的倒是不谋而合。不过却不是如此，玛依努尔非但不会巫术，便是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只会些防身之术罢了。”

　　原休：“哦？”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小公主性善喜文。

　　伊坦：“我当时也是觉得诧异，更加想不通巫女怎会带了小公主来救我。不过…….”他说了一半，面色居然有些发红，原休瞧得奇怪，却又听伊坦低低笑了一下道：“她们这样做，自是有道理，后来借着报恩的名头，也见过小公主几次，也就这样结识了。”他话虽这样讲，原休却总觉得他话只说了一半，想是有些事情不便说出来，不过再怎么也看出这位伊坦少主对那玛依努尔是大有情意。

　　可是这并不是他要关心的。
　　原休要关注的，自然是巫女，于是他话题一转，说道：“当时的时机可真是凑巧，倒像是那个巫女算准了，才和小公主一起去救你的一般。如果是这样，这巫女还真是十分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