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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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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道尔顿先生的离开,隔壁屋子又是一片寂静。我等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什么声音。看来今晚上这一场闹剧或许能让爱德莱德先生让他从那疯狂的热情之中稍稍冷静一下?但谁又知道呢?毕竟当一个人陷入单方面的迷恋之中的时候,他的大脑之中可不见得会留着多少比如理智和冷静之类的东西。
但此时让我担心的是为何帕特里克还是没有回来,刚才那一场争吵不说雷声般震彻,但楼上楼下也不可能毫无所闻,我们的侯爵大人倒是一点都不好奇?说起来,他到底哪里去了?
我考虑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他。
因为,你知道,就以一个随行者的身份来说,我也应当适当的对同行的友人抱有那么些关心吧?虽然我并不觉得帕特里克会把我和他之间定义成知心好友之类可爱的关系......
就我感受来说,他并不信任我——他非常明显的正在隐瞒着我什么,并且需要我参与进他所隐瞒的事情之中,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希望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他,我甚至不可能在安娜维塔生活下去。
但正是他所给予我的这些:舒适的住所、安稳的工作、奢侈的生活所需。这太多了,这不像是我应当获得的。想想看,并不是我给自己戴高帽子,但我必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他感兴趣了,为此他不惜给予我我所不值得的奖励来留下我。否则你看,若他真是这样的乐善好施到愿意对随意一个陌生穷人这般照顾,安娜维塔路上本地的外来的各种类型的穷苦人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他到处去捡?而且他很明显性格冷淡且喜爱独处,但每当他回到宅子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借口和我呆在一间屋子里,这很奇怪,似乎他有什么必要非得这样靠近我才行。
此时我想明白了他态度上的特异之处,但奇怪的是,当他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事,仿佛只要我看见他,就会情不自禁的觉得他收留我这件事是有些意外但也顺理成章的。而就算他性格冷淡而我甚至根本就不能算完全认识他,但我的思维似乎迷糊了一般总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甚至当他口出恶言的时候也非常难对他产生不恭敬的念头。这很怪。异样感慢慢的冒出来,而我的思维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了,仔细想来,这一切真是太奇怪了。
正当我陷入越来越深层的思考的时候却被身后房门打开的细微吱呀声吓了一跳,一瞬间我不安的看向了面前的墙壁,下意识的以为爱德莱德先生发现了我偷听的行为来抓我现行来了。但等我转了身,那个背着双手严厉的瞪着我的人却并不是爱德莱德。
帕特里克,他回来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宁肯被爱德莱德先生抓个现行会更好些。
“泰伦斯。”他拖着调子缓缓的说着“你在这儿做什么?我记得你的房间似乎应该在隔壁?”说着他抬起一只手向我房间方向的墙壁点了点。
我结结巴巴的尝试解释:“哦不好意思我进了你的房间,但我来的时候敲过门的!你当时不在。额,我的浴室坏了,那个水龙头。所以我就想着,你知道的,得借你的浴室用一下,我没有动你的东西!”
那个冷漠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双手在胸前抱臂,防备似得冷眼看我颠三倒四的说胡话。
这事情可太可笑了,因为就算认真说起来,我的错也不过就是乘他不在的时候用了下他的浴室,我既没有翻动他的东西,也没有做出任何不轨的事儿来,嘿那浴室真正意义上甚至根本就不能算是他的!所以他干嘛一副我深刻冒犯了他的样子,显得我似乎有所图谋一般。
我应该是把这些心理动作表现在了脸上,因为帕特里克瞧了我一会儿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双臂又放回了身子两侧,嗯,这挺好。但他同时也大踏步的向我走了过来,哦,这就不大好了。
我有些惊恐的瞧着他越走越近,这个高大的男人停步在距离我半步之遥的所在。该死的,他可真高,我的脑袋正对着他的胸膛,估摸着头顶也就到他下巴的位置。是啊我年纪不大,也就十九岁,但这家伙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我不知道到他这个年纪,我能不能长到他这个高度。关于这个问题,虽然很微弱,但我内心有一个声音绝望的哀嚎着这绝对不可能。
“把头发擦干,看你一身的水。”帕特里克低沉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从我开始那小小的窃听行动之后就完全忘记了湿透的头发,而平常经常忘记修剪的头发早已过了耳,深橘红色的发丝吸饱了水湿哒哒的。此刻别说我的袍子,就连地毯上都被水滴出了一些深色的痕迹。
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的,帕特里克已经把我按坐在那张大床上,开始给我一下一下的擦干头发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差点没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但帕特里克似乎意识到了我的情绪,还没等我动弹,他就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别动,那么现在,我的小朋友。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低沉沙哑。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方才发生在隔壁的一切向他说明,但紧接着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于是我咽了口口水对他说“你告诉我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就告诉你我刚才在做什么。”这似乎很卑鄙,考虑到我擅自进入他的房间这一点。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并不会介意。
“哈。”他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我这小小的交易。
“我和博格先生有一个小小的约会。对这次非常规的聚会而言,我之前所说的某些话似乎触犯到了他,使得他觉得有必要与我进行一场严肃的会谈,以搞清楚我的目的是什么,对他无聊的小把戏和他那些可笑的朋友是否有威胁。”
把戏?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我开口问就被帕特里克打断了思绪“那么,该你了。”
“奥。”我回过神来,从床上跳下来,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几下把头发搓揉干,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我偷听的行径说出来,但帕特里克都已经把他之前的去向向我交代了,如果我撒谎或者敷衍,似乎显得更加不对了,于是我指了指阻拦此间与彼间互通的墙壁“爱德莱德先生刚才在道尔顿先生的房间里,他们似乎有些不愉快。实际上他们吵得很大声,你刚才没听见动静么?”
“动静?”帕特里克听起来似乎很疑惑“没有,走廊里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声音?”我怀疑的问了一句,帕特里克脸色瞬间难看了“你觉得我在骗你?”
我赶忙澄清“不不不,我只是有些奇怪。刚才真的有声音,他们吵架的声音非常大,我以为你应该能听见的。”
帕特里克看了我一眼“没有,外面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可奇怪了,这墙壁的隔音效果如果真的这么好,那我是怎么听到爱德莱德先生和道尔顿先生的那番争吵的呢?但帕特里克何必在这件事上骗我?这毫无意义。
还是那墙壁厚度有所不同?说起来,道尔顿先生开门离开之后我也的确再没听见他的动静,刚才帕特里克回来的时候,我也没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廊和房间里铺的地毯厚度看起来相差无几,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区别才对。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走到房门口,把房门打开仔细观察房间与走廊之间墙壁的厚度——大概一个葡萄酒瓶身的长度。
我又走回房间,走到那栋与爱德莱德先生的房间相连的墙壁,贴着墙站好,然后往向这个房间与我的房间相连的那栋墙壁直线行走,此间使我迈的步子大小尽量相同。
七步半。
我又试了几次,但每次步数都差不多,每次都是七步多一点点。
然后我又站到了门边上,从门框处向我自己的房间走,这次是两步半。
帕特里克抱着肩膀安静的看着我走来走去,我想了想,朝他说“先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他似乎笑了笑“很显然你在做某些无聊之极的事情,但考虑到眼下我倒是没什么可忙的,你要我做什么?”
他这么配合倒是让我颇为意外,但既然他愿意帮忙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我想着拽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和我出去,到了门口,我站在与门框平行的位置向前走了两步半,然后示意帕特里克过来,让他站在我此时的这个位置。
然后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考虑到门的距离大概一步少一些,于是我就把他算作那七步半之中的那半步,我沿着门框站好,向帕特里克的方向走了四步半。
当我停步的时候,我距离帕特里克还有两步的距离。
这实在是......
我示意帕特里克先别动,然后跑回自己房间试了试,果然我的房间也是七步半的宽度。
然后我出门又试了一次,此时我距离帕特里克依然还有两步的距离。
我看着我们之间的地面,又扭头看向了墙壁。
这个宽度几乎是房间和走廊之间那栋墙壁的四倍,房间和房间之间,有必要造的这么宽么?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声音......
我走回了帕特里克的房间,哑然的望着左右的墙壁。
我正考虑着,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迷惑,跟着进来的帕特里克开口了“这栋房子是博格为了他女儿所建造的,据说初级的格局规划要比现在的复杂精致许多,但房子才刚刚造了个雏形,那孩子就因为重病去世了。博格似乎挺伤心,他在那孩子下葬后命令工匠修改了屋子的结构,许多地方都做了变化。”他说着敲了敲两间屋子之间的墙壁“可能这二楼的墙壁正是其中之一,多半是他改小了房间大小。这里头估摸着是空心的。”
帕特里克的解释看似很合理,但使我悚然的却正是这看似合理的解释“如果真是这样。”我说着靠近一边的墙壁“如果那真是空心的,我又是怎么听见爱德莱德先生和道尔顿先生的说话声的?”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有些发抖,于是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开口道“空心的墙壁隔音性要比实心的好多了。而且即便它是实心的,那不是也应该比走廊墙壁的隔音性好么?它厚这么多!”
“这又有什么关系?”帕特里克疑惑而不满的看着我,似乎我此时的举动就如同孩子为了某些幼稚无趣的游戏硬是缠着他们的父母不让他们离开一样。
“先生,我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劲。”
“好了够了,”帕特里克严厉的说着“忘了这事儿,这屋子没什么不对劲,奇怪的是你泰伦斯。接下来你为什么不说说你刚才听到了些什么而不是没完没了的纠结屋子结构这种事情呢?”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或许的确是我神经过敏了。但我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帕特里克和我说话时候总带给我一种奇妙的,恍惚的,似乎自我命令一般的感觉,特别是他每每烦躁不快的时候。但这并不是重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我把这些想法揉成一团塞到了记忆宫殿的角落里,然后把刚才所听到的争吵尽可能正确的复述了一遍。
帕特里克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向他询问道“先生,你知道西莉亚小姐到底怎么了么?似乎从我们到这里之后大家一直在不断的提到这位小姐。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