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相思曲》神仙十三

2、第 2 章

　　第二回

　　束脩一封，清茶一盏，躬身一拜。

　　清冷干净的少女声音在书房内朗朗的响起：“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在她身侧相去数步远的地方，低眉垂首的年轻女子端正的执着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行清丽雅致的小楷。

　　一滴水珠从窗外的青瓦檐角滴落，将摆在廊下的瓷缸内的平静水面搅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许久之后，坐在书房上首的中年男人不急不缓的开了腔：“今日的书就念到这里。”

　　少女偷偷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放下书卷，冲中年男人行了个礼，“谢谢先生。”

　　中年男人假作没看到她向等候在书房门口的丫鬟挤眉弄眼的顽皮神情，自顾自的站起身，收拾书卷，往门口缓步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仍然在低头写字的年轻女子：“日后她便是小姐的伴读。”

　　少女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扭头看向年轻女子，“也陪我习字和温书？”

　　“嗯。”

　　中年男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在书房外的长廊转角，少女便立刻快步走到了年轻女子身边，一脸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女子放好毛笔，起身微微一躬，刚要开口，却被少女急急忙忙的打断了：“我是问你的本名，不是你们汉人惯用的什么某某氏。”

　　年轻女子略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很快又收敛神色，低声答道：“宋茜。”

　　少女兴致勃勃的跟着重复了几遍：“宋茜，宋茜……哪个茜字？”

　　本名叫宋茜的年轻女子拿起毛笔，润了润墨，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汉字。少女仔细端详片刻，接过她手中的笔，在那两个汉字旁边写下了另外三个汉字，“这是我的汉文名字，郑秀晶，我没写错吧？”

　　宋茜点点头，拿回毛笔，想了一想，边念边写：“郑秀晶。”

　　郑秀晶愕然的瞪大了眼，“你会说新罗语？”

　　“说得不好。”宋茜边用发音有点奇怪的新罗语回答，边用笔尖指了指自己刚才写下的新罗文字，“写对了么？”

　　一只白皙的手毫无征兆的伸过来抓住了她的右手，“是这样写。”

　　她下意识的僵了僵，直觉的想要抽回被惊喜的郑秀晶抓着写字的右手，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握得更紧，“你看，这样写才对。”

　　她不动声色的将得回自由的右手背到身后，悄悄退开半步，“嗯。”

　　“先生刚才说，你以后是我的伴读，所以你日间都会陪着我？”

　　“嗯。”

　　“太好了！”郑秀晶笑嘻嘻的拍了拍手，“终于有既会汉文又会新罗语还识字的人陪我了！”

　　发自内心的喜悦将她本就黑亮的双眼染上了炫目的光彩，一时竟让宋茜有点不敢直视，“嗯。”

　　虽然已经到了可以定亲的十五岁，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显然还未曾被人世间的爱恨情愁沾染过，干净得……让她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惆怅。

　　“啊，我该叫你姐姐吧。”终于从自己的欢乐中抽回正常神智的郑秀晶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比我大，对不对？”

　　宋茜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嗯，我比你大七岁。”

　　她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回答，反而收到了郑秀晶直愣愣的注视。

　　蓦然涌上的小小心慌令她怔了怔，赶紧敛容正色，转身想去收拾桌上的笔纸。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再笑一下。”

　　她扭回头，迷惑的神情无声的传达着不解。

　　“再笑一下。”黑亮的双眸隐约闪烁着和之前不同的神采，“你笑起来真好看。”

　　倘若不是清楚面前的人和自己一样同为女儿身，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调戏了，“……小姐你该回去用午膳了。”

　　“叫秀晶。”搭在她腕上的五指收紧了些，“我不是汉人，先生不在的时候，不用和我讲究那些虚礼。”

　　“这……”

　　“就这么定了。”郑秀晶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一翻右手，握着宋茜的手就往书房门口走，“多加一副碗筷，以后姐姐和我一起吃饭。”

　　宋茜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咽回反对的话，老老实实的被郑秀晶拖向了西厢。

　　数滴微凉的水珠掉落在小径的青石板上，引来了郑秀晶不满的低呼：“啊，又要下雨了。”

　　带着浓浓水汽的风吹过西厢墙外一棵即将开尽的花树，卷起了几瓣颜色有些凋落的花。

　　被匆匆拉进遮雨的长廊的宋茜悄悄瞥了一眼前方的郑秀晶，将视线继续调回到了漫天飘舞的细细雨丝和风中的花瓣上。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