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砂》神仙十三

12、第 12 章

　　碧空如洗，日光倾城。

　　梢头的树叶虽然隐隐有了秋日的萧瑟气息，成均馆大学的校园却依旧满溢蓬勃的青春气息。

　　不过，也不乏惆怅的离情。

　　“Krystal，一起过来合个影吧。”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招呼，宋茜松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郑秀晶的肩上轻轻一推，示意她去和同学们合影。

　　郑秀晶顺从的向前迈了几步，站到同学们旁边，对着镜头扬起了极淡的微笑。

　　“咔嚓”一声轻响，一群毕业生们的笑脸被忠实的记录在了数码相机的屏幕上。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炽烈的阳光，郑秀晶身边的男生的额角冒出了薄薄的汗：“Krystal，
　　我……能和你单独合张影吗？”

　　“不能。”

　　干脆利落的拒绝让男生顿时垮下了肩膀：“啊……那……好吧……”

　　没有留在原地听完男生遗憾的自言自语，郑秀晶径直转过身，快步走回宋茜身边，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我们到那边去。”

　　宋茜有点同情的看了眼那个垂头丧气的男生，任由郑秀晶拉着自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换了时间、地点与主角。

　　七年前的那个秋天，在延世大学的毕业礼上，也曾有不止一个男生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身着中学生制服的少女冷着俏脸牵着她扬长而去。

　　时光如梭，穿过七个秋天的凉风，当年穿学士服的她变成了观礼席的座上客，而当年坐在观礼位拼命鼓掌的少女变成了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

　　不变的，是彼此身边的那个人。

　　广播里传出校歌的旋律，昭示着正式典礼的开始。

　　听到自己的名字，等在台侧的郑秀晶迈开步伐，踏过木质的阶梯与台面，走到院长面前，用双手稳稳的接过毕业证书，深鞠一躬，转身面冲台下列席而坐的教职员们，又鞠了一躬。

　　直起身，视线自然而然的飘向观礼席，准确的找到正举着相机对她大拍特拍的人，她勾起嘴角，一手举高毕业证书，另一手比了个标准的“V”字。

　　V for Victory.

　　观礼席上的宋茜放低相机，遥遥的对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郑秀晶垂下手，望着她的笑，止不住的晃了神。

　　或许，她永远都解释不清，每一次宋茜对她笑时，她从无声的笑容中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There is a truth in her eyes saying she will never leave her.

　　She will catch her wherever she falls.

　　She will be the light when she is entangled in darkness.

　　She says all to her when she says nothing at all.

　　或许，她永远都想象不出，倘若生命中没有这个人出现，今天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愤世嫉俗的叛逆少女，冷漠孤僻的自闭小孩，还是，麻木不仁的企业三代？

　　羡慕她有权继承郑氏财团的同学们不知道，那个看起来金光闪闪的头衔的重量。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不是人人都承得起，也不是每个继承者都能幸运如她，每每在快要承受不住时，都能感受到身后那个人不弃不离的稳稳支持。

　　“Krystal，你要发呆也换个地方……”后方传来的低声催促让郑秀晶回过了神。

　　对着宋茜的方向，她再次快速的比了个“V”。

　　V for Victoria.

　　秋阳温煦，洒在登台致辞的院长手中的讲稿上，给白色的纸张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流金。

　　“首先，我谨代表本院的全体教职工向各位毕业生道一声‘恭喜’，恭喜你们脱离教授们的魔掌，不必再担心期末考试挂科，也不用再拜托同桌代为签到。”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欢乐的笑声。

　　坐在毕业生席位上的郑秀晶抿了抿嘴，给手机里的快速联络人列表上的第一位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宋茜低下头，看到屏幕上的新信息，忍俊不禁的轻笑了一声。

　　发件人显示为“二毛”的信息不算太长——“恭喜你脱离成均馆的魔窟，不必再专门派人录制坏学生缺席的课，也不用再熬夜帮坏学生查论文资料和修改作业。”

　　“毕业，完成学业，告别校园，在我们的语言中，这个词意味着结束。在英文中，这个词被翻译为‘commencement’，意为开始。”低沉的男声通过扩音器传向四方，“今日，各位要从成均馆毕业，结束你们人生中的一段求学时光。今日，各位也要从成均馆开始，踏上你们人生的一个崭新阶段。今日的典礼，是结束，亦是序幕。”

　　“在学校的成就可以用考试的分数作为度量，人生的成功与失败却无法用单一的维度来衡量。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许会成为有钱的企业家，或许会成为清贫的公益事业工作者，无论你们的目标是什么，我希望你们能一直记得自己的初心，不要忘记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不要被世俗的成就迷惑，更不要为了他人的目光放弃自己的梦想。”

　　郑秀晶看了眼观礼席上正专注聆听致辞的宋茜，又看了眼场边悬挂的郑氏财团的赞助标志。

　　初心。真正在意的东西。

　　“中国有句成语，欲速则不达。看起来容易走的路，有时却是最曲折的路。成均馆的校训是仁、义、礼、智，请各位在踏出校门之后，以仁居心，以义行事……”

　　致辞结束后，院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从容的对台下和观礼席各鞠一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执教鞭的时间已有数十年，每一年他都会送走苦心教导过的毕业生，再迎来将要教导的新生。他见过读书时成绩优秀的学生在进入社会后各种碰壁陷入困境，见过成绩一般的学生获得他人意想不到的成就，见过读书时一身正气的学生为了金钱沦落为罪犯，也见过甘守清贫一心追求自己梦想的执着者。

　　谁又能知道，坐在台下的那些毕业生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再回首时会否恍然发现已偏离了当初的轨道，遗失了曾经珍视的初心呢？

　　初心这个词，写起来简单，守起来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