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42、请求

　　叶夜追出医馆的门：“小世子！”

　　沈毓停下脚步，回眸望向她。

　　叶夜迎上他目光，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完全是看见他走，不假思索就追出来了，——其实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小叶，有事吗？”

　　少女站在原处没动，眨巴了下眼睛，再眨巴了一下，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十分迷糊。

　　沈毓走回头几步，站到人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给小叶放个假，陪陪漠姨和裴叔叔，我回府还有些事务要处理，过几日我事情办好了，你也休整好了，再回王府报道，好吗？”

　　这些年，她一直陪伴在他身侧，漠姨和裴叔叔虽然是她的亲人，但她刚回京，又陡然同他分离，心头一时的不适和无措，他明白的。

　　叶夜这才高兴起来：“嗯！”

　　淮阳王府。

　　淮阳王与长子多年未见，经年累月，父子重逢，当年儿子离家时尚且年幼，如今回来已是昂扬挺立，初见风华。淮阳王心头欢喜感动不消多说，眼中隐有泪光，扶着儿子肩膀，一迭声地道好。

　　用完晚膳，父子二人在书房说话，沈毓简单介绍过这几年动向，自浩烟门祛毒一事之后，他并未如期返京，而是去了孙先生老家寻访，跟随先生继续学习，后又耗费一年多时光在各地四处游历，所以前后阔别五年时光，才折返京师。

　　儿子擅作主张，淮阳王起初并非不生气，但生气中也隐有欣慰，做父母的哪个不期望子女能有出息，成人中龙凤，长子年岁尚轻，已有自己的想法与志向，日后何愁担负不起家族荣光。

　　沈毓提起此番回京的两件要事：“三月后就是科举应试，孙先生也嘱孩儿尽早回京，潜心备考。”天佑皇朝，自开国以来，延续的便是前朝科举选才的制度，除非是皇帝亲自给你赐官，否则不管你是何身份，都需通过科举一途入朝为仕，皇亲国戚也没有特权。

　　“此事孙先生也书信同本王说过，只要毓儿你顺利进入三甲，再加上孙先生的一力保举，入仕不成问题。”

　　“孩儿自当竭尽全力。还有一事，孩儿如今已回京，是时候迎母妃归府了。”

　　当年淮阳王妃宁氏在浩烟门祛毒后，沈毓安排他母妃回了昇阳外祖家静养，对外的说辞是宁氏出生江南，京师气候偏冷，不适合她修养。

　　淮阳王点头：“百善孝为先，你如今准备入仕，你母妃长期不在王府，确实于你声名有损。”

　　“母妃不在这些时日，府中内务是由颜侧妃打点安排，如今母妃既要回来，这总管内务的职责，还是由淮阳王正妃来担才是。”当年宁氏离京一年，颜氏就坐上了侧妃的位置，掌权也快四年时光了。

　　淮阳王最是注重正统的人，这事便算沈毓不说，他也不会置之不顾：“你母妃近些年身体也大好了，她既回府，就绝没有让侧妃再管后院的道理。这事我会交代下去，你尽快去迎你母妃就是了。”

　　“是，孩儿立即着手去做。”

　　沈毓此番归家，淮阳王一早交代将他院中上上下下都仔细清扫过，沈毓走进院子，见这院内摆设与记忆中的几乎是一般无二。

　　连中央那棵老槐树，都仍是那般郁郁葱葱。

　　透着夜色，依稀仿佛能看到树下一对稚嫩的人影，少年心头害怕极了，少女轻轻抱着他，小声劝哄着。少年不知何时红了脸，偷偷伸手反抱回去。

　　当时都懵懂，如今他的感情清晰可辨，只不知那少女是何心思？

　　云瑾听说沈毓回府了的消息，就一直在瀚竹轩等人，此时听到院中丫鬟们行礼的声音，连忙走至门侧，一抬眼就见身形高挑的少年立于院中的树下，举目凝神，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经年未见，他已长成昂藏男子，容貌越显清秀隽永，褪去少时的稚嫩，徒增几分沉稳自若。

　　他仰着头，面朝向她的半边侧脸，轮廓优美，鼻形挺翘，唇畔勾出微笑的弧度，云瑾想，若他是在回忆，那这回忆一定是很美好的。

　　沈毓回神，转头看到人，神色有一刹那的惊讶，随后笑道：“瑾妹。”

　　这个笑容很温暖，不知为何，云瑾感觉到心头一阵酸涩，她眨眨眼，眨去眼中骤起的湿意。

　　丫鬟奉上了茶后，沈毓谴了伺候的人下去，屋中一时只剩下他二人。

　　云瑾端着杯子，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面。

　　寂静许久。

　　沈毓开口道：“瑾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若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他知道她有事要说，以他跟云瑾的关系，虽是一同长大，虽有未婚夫妻的说法，但幼时就算不得多亲近，何况分离了这五年，远远不到让她特意在他院中等待的交情。

　　而且这次重逢，她还是同少时一样美丽动人，但沈毓觉得她有变化，那美丽的眉目似是凝结着一层淡淡哀愁。

　　“沈大哥……”他还是和幼时一样，待人体贴又温柔，但这样反而让她想说的话更难以启齿。

　　美丽的少女面现难色，挣扎了良久，才鼓足勇气，抬头看着沈毓道：“沈大哥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是我，我心中一直拿你当哥哥看待……能，能不能……”面对着那人清澈的双眸，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瑾妹的意思是，想跟我解除婚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双美丽的眸子瞬间噙满泪水，她知道她这举动不仅自私，而且背信弃义，所以淮阳王绝不会同意，才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找沈毓。

　　她幼失护恃，在淮阳王府长大，可这寄人篱下、无法自主的心酸和委屈，又有谁能明白？

　　她此番举动，倒真的出乎沈毓意料，与云瑾的婚事，原也是他计划中要解决的事情，其实他与云瑾之间仅有婚约，并未正式下聘，只是他父王此人固执，所以明言并非良策，他心中早有了另外的计策，和实施的最佳时机。

　　只是，云瑾这样迫不及待要解除二人的婚约，应当心中有了喜爱之人吧？她自幼时就在淮阳王府，平素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府外的人，联想到那时她就与暄弟亲近，这倒是与他原定的计划相悖了……沈毓微微皱眉，试探着道：“父王重诺你是知道的，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顺利解除我二人的婚约，但若要将你收为王府义女，你可愿意？”

　　云瑾下意识道：“不要！”

　　情况到此刻是一清二楚了，云瑾似乎也意识到了，低头静默不语。

　　沈毓斟酌着问道：“这件事，暄弟是否也……”

　　“没有！”云瑾慌张地否认道，声音近乎哀求道，“沈大哥，这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别告诉他，也千万不要怪责他！若是你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若是不能，就当瑾儿从来没提过这事吧……”

　　干净的帕子递到眼前，少女接过来，拿帕子覆在眼上，无声的泪水浸湿手帕，顺着掩面的指缝一滴滴落下来。

　　“瑾妹，沈大哥愿意帮你，”这原也是他要做的事情，“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起码他得先搞清楚暄弟是怎么想的，以及——

　　云瑾忽然抓住他手，泣不成声道：“不要把暄哥哥扯进来，他因为入伍从军的事情，已经同王爷闹得很不愉快了，若是让王爷知道我解除婚约是为了暄哥哥，暄哥哥他，他一定会恨死我了！”

　　叶夜在丞相府住的第一晚，是跟裴彦宁挤在一张床上的，她已经困得不行了，裴彦宁这丫头还是神采奕奕，嘴巴说了一晚上没停。

　　翌日起床，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裴彦宁一见就噗嗤笑出了声。

　　用早膳的时候，医馆的伙计来传信，说昏迷的人已经醒过来了。

　　叶夜赶到医馆的时候，江言思也收到讯息到了，正在屋中问话。

　　薛凝君看上去状况很不好，人大概也是受惊过度，问他什么都反应迟钝，而且问到最后，屠杀那晚他其实很早就晕死过去了，只知道来袭的是一伙蒙面黑衣人，他没见到任何一个人的脸，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只能得出一个已经很明显了的结论：“手法干净利落，确实是杀手所为。”其实从尸体也能看出来，几乎都是一招毙命，再加上行动的隐蔽性，无声无息，一夜之间灭门，不会是流寇或者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