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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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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几日,唐满口中的那个云翛先生果真进了穆府,而且是自己求上门的。
穆歳阳与徐氏欣喜万分,大魏谁人不知云翛先生的大名,今日他竟然主动上门,可见定是穆家祖上积德。
绿萝兴冲冲地将这件事情告诉穆青鹭的时候,穆青鹭正百无聊赖地跟着绿默绣帕子,听了这一茬,手里的针就不知道往哪里捅,一个不留神,白嫩的指腹上就涌出了一粒饱满的血珠。
绿央急慌慌地去找药,穆青鹭喊住她,只怔怔地瞧着手指出了会神。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唐满才说过云翛先生,人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穆青鹭不会天真到以为真的是她或者穆青鸢、穆青鸾的才学名满京华,可以吸引到云翛先生。
想来这个唐满也的确算是个有心人了。
只是,她毕竟不是真的穆青鹭,不说心理年龄要比唐满大上许多,单说这个“情”字,两个人的理解便不同。唐满如今年幼,自然心心念念着他的鹭儿妹妹。若是真的成了亲,又不知道要纳多少妾室。
可即便真的抬进十门八门妾室,在这个年代也是正常的。穆青鹭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认下的。
越想越烦躁,干脆就将针线丢在一边,喊着绿央服侍自己换了衣服,仍旧只带着绿央一个去了穆青鸢住的清荷苑。
开门的是个小丫头,见着穆青鹭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脸上带着兴奋过后的红晕。
绿央跟在穆青鹭身后便笑道:“你们珍珠姐姐呢?怎么不出来迎我们姑娘?”
小丫头边引着穆青鹭二人往屋里走,边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姑娘今儿个早起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只留了琉璃姐姐伺候,其余的人都给放了假。珍珠姐姐就带着我们在屋里掷骰子玩。姑娘和绿央姐姐来得巧,这会子珍珠姐姐正输得欢着呢。要不是来给姑娘开门,我还能再赢上一把呢。”
小丫头一脸天真烂漫,穆青鹭心底微微有些触动,便笑道:“等回头我赏你几个钱,算是给你的补偿。”
小丫头忙欢天喜地地道了谢,三个人前后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热火朝天,只见珍珠只穿了件小袄儿,头发梳了个辫子,盘腿坐在炕上,唾沫横飞,扯着玛瑙在下注。玛瑙倒还好些,衣服也算齐整,只鬓发散乱着,手里一把铜子儿,迷瞪着双眼,不知道下哪边的注。
其余各小丫头俱挽着袖子,嘴里吆五喝六,嘻嘻哈哈,只把好好的清荷苑变成了大赌场,只差没有大烟膏伺候了。
穆青鹭哑然失笑,这群丫头,没了人管,一个个都不成形了。
坐在炕东头正对着门的玛瑙无意中抬头瞧见了穆青鹭,连忙放下手中的铜子,推了珍珠一把。
珍珠嘟囔了一句,转过头看见穆青鹭,笑得更欢畅了:“原来是五姑娘到了。玛瑙你放心,要是六姑娘来了,咱们这一顿板子肯定是要挨的。幸好是五姑娘。五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和软不过的了。”
穆青鹭扶着门框子,笑道:“你们欺我性子好,一个个倒作威作福起来了。见着我来,茶水也不给一碗的。赶明儿我去告诉杜妈妈,有你们好看的。”
珍珠头也不抬,手下不停:“哟,姑娘这是什么话儿?等奴婢赢了钱,分姑娘一半儿不就得了?”
绿央在旁边便“呸”道:“我们姑娘能看上你赢来的这几个小钱?没得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来打发我们姑娘。”
那珍珠此时赢了一把,心情大好,一摊手,笑道:“哟,我还没瞧见咱们的绿央姑娘呢!定是瞅着我只给五姑娘银子,不给你赏头,自己倒恼了。来来来,到姐姐这儿来,今儿个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一屋子的人都哄笑起来。
玛瑙便丢了手,起身要下炕来,被珍珠一把按回去:“不许走!我还没赢回本来呢!”
珍珠性子风风火火,若不是将穆青鹭看作自己人,定然不会如此随意。穆青鹭也不十分在意,随便找了个小杌子坐下,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横竖我也不会。只要将点心茶水准备好,我自己倒自在些。”
虽如此,玛瑙还是起身吩咐小丫头打点妥当了,才重又挨着炕沿儿坐下,嘴里还问:“要不要去请出我们姑娘来?”
穆青鹭呷了口茶,笑道:“这倒不用。二姐姐最忌讳练字的时候有人聒噪。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白日里无聊,来找二姐姐说会儿话就是了。”
玛瑙这才作罢,挽起袖子继续玩儿去了。只见屋子里沸反盈天,丫头们个个摩拳擦掌,兴致高昂,就连一向温柔持重的绿央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穆青鹭反而在这嘈杂中静了下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纵使唐满对她的事再怎么上心,她与唐满的事情还得由父母长辈说了算。他们现在还小,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说不定穆家会像金家一样败了……
一个念头闪过,穆青鹭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这都说的是什么话?穆歳阳英勇善战,穆家根基深厚,怎是金家那等暴发户可比的?
略略坐了一会子,穆青鹭便拉着绿央退了出来,一路沿着结了冰的湖岸缓缓向前,正准备转过假山回正房去,却听得假山背后传来一声冷笑:“不过是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罢了,我怕她作甚?”
穆青鹭忙站住了脚,挨着绿央在那山石后面竖起了耳根子。
假山后面的人并没有发现穆青鹭二人,仍旧冷笑道:“你听我的,过去之后一定先奉承她。等哄得她对你放下了心,你再专心服侍王爷,过个一年半载,赚上个儿子,你就有了底气,那时再与她理论。她原先在家时,性子虽然厉害,但不过是面上的,耳朵根子也软,倒没什么好顾虑的。”
这人莫不是在说镇南王妃穆青鹞!
穆青鹭心中一惊,忙仔细听下去。
只听另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响起:“姐姐说的是,妹妹我记住了。只是我瞧着王妃威严端庄,心里就慌了神,还好有姐姐指点。”顿了顿,又道:“有一句话,也是娘让我嘱咐姐姐的。娘知道姐姐心中有怨气,可既然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姐姐好歹还是忍着吧。千万莫要和太太一般计较,否则……姐姐也是知道段姨娘的……”
“那又如何?妹妹放心,她有把柄在我手中,断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何况我还……”
只听环佩叮当,裙带窸窣,似有耳语嘶嘶之声,片刻,便听一人低呼:“姐姐此话当真?”
另一人忙喝道:“你小声些!这可是要人性命的事情,仔细被人听了去,咱们一家还要命不要!”
接着便听脚步走动的声音,穆青鹭知道这是人家要起身了,连忙拉住绿央矮了身子,小心躲进阴影里。
果然有个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探过身子往这边扫了几眼。所幸遮住穆青鹭与绿央的石头足够大,那妇人并没有发觉。
等那二人去了之后,穆青鹭才敢起身,只是在湿地里蹲了许久,两个人的脚都麻了。绿央起身的时候还摇晃了几下,主仆二人相扶着绕出假山石,穆青鹭的面色就逐渐凝重起来:“绿央,你可认得才刚那人?”
绿央身上有些发寒,侧过头想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看上去倒像是晴好姑娘……不过,奴婢也说不准,才刚奴婢只瞧着了个侧脸,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晴好被收了通房之后,在甘肃时是一直与其他几个通房一起住在北偏院的,因此绿央等人也不常见,穆青鹭更是一面都不曾见过。到了京城,因是得了宠,晴好便跟在穆歳阳身边,在前院安顿下来了。
徐氏平日里不是很待见那些个通房,除非有事,否则轻易不允通房们离了自己的起居之地,各处乱窜的。何以今日这晴好竟然进了后院?
莫不是绿央认错了吧?
穆青鹭不敢大意,又不想冒冒失失跑去知会徐氏,便吩咐绿央道:“横竖近来也没什么事,不如就放你几日假,你自去和相好的姊妹们玩去。我虽与姐姐妹妹们交好,于家下人等,却着实不熟识,倒常常认错了人。你是我身边得用的人,可千万要提点着我。”
绿央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恍然,郑重地点了头。
不过一日的功夫,绿央便面色凝重地进了西厢房。
绿影正给穆青鹭梳头呢,绿央替了绿影,三两下绾了两个丫髻,又挑了几朵绢花插在穆青鹭鬓角,瞅着在一旁挑拣衣裳的红篆,张了张嘴,很是为难的样子。
红篆倒很有些眼力见,福了福身就要出去,却被穆青鹭给留下了。
绿央面有不解,但她一向很听穆青鹭的话,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红篆,便道:“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日晴好姑娘的确是曾经进了后院来与太太请了安的。原是太太仁慈,请了京城澜赏坊的师傅给几位通房姑娘量衣服的,晴好姑娘进了后院与几位通房姑娘一齐向太太谢赏。只是出了正院,晴好姑娘便一个人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