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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荆州唐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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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徐氏身边的大丫头秋月,素日与绿央最是相熟的。绿央少不得咽下刚才的不快,打叠起笑容来招呼:“秋月姐姐,这是出什么事了?”
秋月长得并不怎么好看,但胜在笑容讨喜,先自给穆青鹭行了礼,才冲着绿央笑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荆州唐家四奶奶派婆子来送年节礼了。”
绿央听得“荆州唐家”四个字,竟然眉开眼笑,也忘了自己手里还拉着穆青鹭呢,只一个劲儿地问秋月:“这离年下还有些时日呢,正是庄子报收成的时候,谁家府里不是忙得脚不着地的?这唐四奶奶怎么在这个时候派婆子来呢?”忽而又皱起了那秀气的柳叶眉:“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瞧你说的!”秋月一边捂嘴笑着,一边斜眼看了看穆青鹭,见穆青鹭仍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笑得更加欢畅了:“原是有事求着咱们老爷和太太的,所以便来得要比往年早一些。况且咱们五姑娘又与他们家的小公子相熟,那婆子正是受了唐家小公子的托,要有些东西带给姑娘呢。”
绿央喜上眉梢,摇着穆青鹭的手便笑道:“姑娘,你可听见了?是满哥儿给姑娘送东西了!”一面又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满哥儿必定不会忘了姑娘的,旧年他曾答应送姑娘的五彩琉璃手串,必定已经得了,这才托了婆子来送与姑娘的。”
说罢,绿央就似脚下生风一般,拖着穆青鹭便催着那秋月快走。只可怜穆青鹭年岁最小,走不远便呼哧呼哧直喘气。绿央这会儿也不心疼主子了,瞧见一个婆子似乎是往外院走,便拉住那婆子,让她抱着穆青鹭,几个人一溜烟就到了葵香苑。
早有小丫头等在门口,远远见着穆青鹭便进去禀报了。绿央替穆青鹭整了整衣裳并有些乱的鬓发,这才拉着穆青鹭进了正房。
那徐氏素来便喜爱素净的衣裳,这会儿也不例外,天水碧的襦裙,配着湘妃色的长褃子,只在领口衣袖处绣着些黛粉色的小花,既雅致又端庄,手腕上套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头上也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并一支珍珠扁簪,只在颈上戴了只金项圈,方使整个人看上去不那么寡淡。
穆青鹭进门便瞧见徐氏正端坐在炕上低头喝茶,炕对面的绣墩上坐着一个矮胖的婆子。那婆子穿一身竹青色的棉袄,头发梳得溜光水滑,一丝不乱,从头到脚干干净净,颇有几分体面,此时身子正稍稍往前探着,脸上带笑,轻声与徐氏说笑着什么。
徐氏听见帘子响动,抬头见是穆青鹭,那笑容便从脸上直达到了眼底,招手唤穆青鹭过去,一把将穆青鹭拉到怀中,满身满脸地摩挲着,边轻声细语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听着你身边的丫头说你今儿个早起还未曾用过饭,刚才怎么不说一声?穿得又这么单薄,才病了一场,你也不当心些!”眼角又扫了扫穆青鹭身后的绿央,微微叹了口气,朝着那婆子笑道:“让妈妈见笑了。”
那婆子连忙站起来连声说道“不敢”,又与穆青鹭行了礼,口中说道“万福”,穆青鹭也不认识这婆子,只好微微笑了笑,算是回了礼。
徐氏便指着绿央对婆子说道:“鹭丫头是上月间才从老太太身边回来的,刚进府便大病了一场,以前的人和事怕是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每日里忙着处置家事,竟是将她的事给混忘了。如今她身边的丫头最大的也便是这绿央了。却也只是小孩子一个,当不得什么大用处,处处都比不得妈妈们细心。如今天越发冷了,鹭丫头出来,她们也不知道给添件衣裳。”
绿央只得微红着脸,稍稍欠了欠身。
穆青鹭恐怕徐氏接着说下去,绿央便少不得要挨一番训斥,连忙缠住徐氏的脖子,笑道:“娘,不怪绿央她们,是女儿不听话,惹得娘操心了。”
那婆子听得穆青鹭一说,脸上顿时便十分地诧异,不过转瞬间,这诧异便是十足的欢喜了:“哟,恭喜三太太,恭喜五姑娘……”
“妈妈!”
徐氏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是淡淡的疏离:“妈妈,鹭丫头病了一场,如今身子刚好,以前的事倒是混忘了。不过好在她小,忘了也就忘了吧,横竖也没有什么大事。如今我身边儿也只得她一个嫡亲的骨血儿,自然偏疼她一些。鹭丫头身子弱,也耽搁不了多久。妈妈要是还有什么话……”
那婆子连忙欠身赔笑道:“三太太,老奴晓得的。”一面又拉住穆青鹭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仍旧送回到徐氏身边,口中笑道:“以前五姑娘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奴婢便瞧着喜人,如今养在三太太身边,不过才一个多月,出落得越发好了。”
穆青鹭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婆子还真能吹!不过一个六岁大的小丫头,能看出来什么啊!
不过,想归想,穆青鹭可没有在脸上露出一丝一毫,又陪那婆子说笑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氏便打发穆青鹭回去。
刚一进自己的小天地,穆青鹭还没有来得及打听什么呢,就只见绿意急急地掩了门,与绿央两个人抱在一起又笑又叫。穆青鹭喊了几次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绿烟敲门,说是徐氏的丫头秋月和冬露来了,绿意和绿央这才停止了疯闹。
秋月和冬露一个是来送各色点心的,一个手里抱着个荷叶纹的小匣子,说是唐家小公子送的。绿央领着绿影将点心收拾出来,绿意上前接过了那个小匣子,几个人又将秋月和冬露送出去,方回来关了门,主仆七人挤在那小匣子面前,个个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其中尤以七岁的绿萝最甚:“姑娘,这匣子好漂亮啊!里面肯定装着什么宝贝吧?”
匣子的确很漂亮,那些荷叶纹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连荷叶上滚动的露珠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虽然并没有镶嵌着什么松石玛瑙的,但就是让人看着好看。
穆青鹭也很想赶快打开来看看,只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荆州唐家与穆家有什么关系,而她又与那唐家小公子有什么关联,为何那小公子要巴巴儿地送这么个精致的匣子过来……
难道说……难道说她与那唐家小公子竟然是那种关系不成?!
穆青鹭的大脑霎时间就短路了。有没有这么悲催啊?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就已经很倒霉了,如今偏生还摊上这种局面!这具躯壳才不过六岁,这么早便要订下终身大事了?
——那唐家小公子不会还是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屁孩吧?
穆青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啊!可恨她没有众多穿越前辈的奇能异术,不然就此振臂高呼,领着一群受苦受难的女同胞们将这个时代翻个个儿来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么一瞬间,穆青鹭的脑袋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那绿央却还温和地催促道:“姑娘快打开来看看吧,指不定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呢!”
绿影想得却要比绿央多一些,她伸手将那几碟点心往穆青鹭身边推了推,柔声说道:“绿央姐姐,姑娘兴许是饿了,不如先让姑娘吃几块点心垫垫,再去看那匣子里的东西吧。”
绿央也缓过神来,忙用帕子包着块点心送到穆青鹭嘴边:“姑娘吃一块吧,是太太吩咐厨下特意为姑娘做的,保证吃着不腻。”
穆青鹭就着绿央的手吃了几口点心,目光重新投回到这个精致的小匣子上,半晌才问绿意道:“这荆州唐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绿央与绿意对视一眼,不由得便笑了起来。那绿央眼见着穆青鹭有些急了,这才止住了笑,一边喂穆青鹭吃点心,一边细细分说着那荆州唐家。
原来,荆州唐家原是名门望族,与莱州林家、金陵江家、余杭罗家并称大魏四大富商,人说四家的财富是国库的几倍之多,可见其富庶。
因着穆家老太太出身林家,穆家便与那唐家也算是相熟,尤以这唐家四爷,因曾与穆歳阳为同窗,关系要更近一些,彼此便很是亲密。
这唐家四爷生性豪放,考取进士之后,也不想着谋官一事,竟仍旧经商,带着妻子儿女全天下都逛遍了。因行到登州,妻子孟氏卧病不起,便住在登州穆家老宅里。其幼子唐满就是在那个时候与穆青鹭相识。两人因都是小孩子,且性情相投,便要比旁的人处得要好一些。去年唐满随其父离开登州的时候,穆青鹭还因此闷闷不乐好长时间。
绿央和绿意服侍穆青鹭时间最久,自然对这唐满颇为熟悉,也对老太太的想法多多少少听过一些风声,说是有意要与唐家结亲,因着穆青鹭与唐满都还年幼,此事便暂时搁置下来。
绿央二人便只将那荆州唐家的事情说与穆青鹭听,却省却了穆家老太太的那点想头。毕竟穆青鹭还小,没得讲这些做什么。
只是她们不说,穆青鹭却也能够猜得一二。古人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与唐满如今已然到了要讲男女大防的时候了,那婆子直截了当说是唐满托辞送东西与她,而徐氏竟然也不拦着,或是稍微找个借口双方掩饰过去,竟是径直找了她去,让穆青鹭与那婆子见上一面,也不防着外人闲话了,可见徐氏也是有那么一层意思在里头的。
更何况那婆子才刚竟然直接给她道喜,除非穆青鹭真的只有六岁或者智商低下,否则,她便是瞎子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想着这些,穆青鹭对那匣子便兴致索然了——要是真的就这么定下来,难道还真的要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正义小律师与一个小屁孩喜结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