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惋惜》双椒宝贝

42、向晚•想念

　　夜已渐渐深了，可我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窗外开始滴滴答答下起雨来，似乎连落到地上溅起的波纹我都能够想象得到。那雨滴一颗一颗重重地砸在屋檐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端午那日溺水时，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画面如今又重演。来到这里已近一年，虽然有妹妹陪伴，却仍然觉得孤寂难耐，或许不是我的时空所以才没有归属感吧！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会不会很担心我们？妈妈会不会又哭红了眼？爸爸会不会又添几根银丝？
　　鼻子一酸，我又翻了个身。来到这里一直没有感到安宁过的我，只有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才体会到片刻的平静。只是那个拥抱竟是他给的！想到那日昏迷醒来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心里一烦，又翻了个身。
　　“晚姐姐，你在干嘛呀！睡不着吗？”云绣蹑手蹑脚地掀开我的被角，爬上了我的床。
　　“你怎么也没睡啊！”我看着她惺忪的眼睛问道。
　　她咧了咧嘴，笑嘻嘻地答：“被你翻来翻去给吵醒了！我陪你说会话吧！”
　　我也歉疚地冲她笑笑，放低了声音：“别也吵醒了锦儿。”
　　她点了点头，之后很久谁也没有开口。
　　黑暗中，我幽幽叹了一口气：“绣儿，你几岁进的宫？想家吗？”
　　又是很久的沉默，云绣才哑着嗓子冷淡地说：“我十一岁进的宫，爹娘早就不在了，又有什么家可想。”
　　我摸索着探到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想我也见不到他们了。”
　　“怎么会？皇上到时间会放我们出宫的，你就能见到爹娘了。而且，”她顿了顿，又露出一丝顽皮的笑，“还能见到未来夫婿呢！”
　　“什么和什么呀！”我推了推她，心里仍是沉重。他会放了我吗？就算放了，我又能回去吗？抚恤？更可笑的话题了！
　　“绣儿，你想他们吗？”我看着所谓的天花板小心翼翼地问着。
　　只觉得她手一紧，然后便听到她轻描淡写述说的故事：
　　“我九岁那年父母就因为家贫，把我卖进青楼当使唤丫头。我伺候的是当时长安城上的花魁梅姑娘。幸好梅姑娘一直对我很好，也不会对我耍脾气。在那里衣食无忧地过了两年，老妈妈竟让我也去接客！我才十一岁啊！梅姑娘看不下去，偷偷放了我回家。可谁知道家里早就已经空了，听乡里人说爹娘也早已病逝。无处可归的我又回了青楼。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避风港。梅姑娘执意不让我步她的后尘，便帮我备了行李和盘缠，让我去选秀女。因为没有背景，我也只沦落为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呵呵，还是使唤丫头。”
　　她转过脸对我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我的心被揪得生疼。心疼她，也心疼我自己。
　　“那你再也没见过梅姑娘？”我回过神来，侧脸看着她问。
　　“恩。我又不能出宫如何得见。这进宫也都已三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转了个身，幽幽地叹气：“算了！她定会有个好出路。睡吧！”
　　看着窗外已经停住的雨，一轮渐渐圆满的月隐隐升了出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掖好被角，强迫自己昏昏地睡去。
　　“伊塔？”我的神志一下子清晰过来。
　　他红着眼睛看着我，语气苍凉：“为何你溺水的时候，都未曾想到我？为什么？”
　　我惶恐地猛摇头。我没有想起他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见他伸过来的手掌，我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两手相碰的一刹那，电闪雷鸣。我惊醒过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原来是梦。
　　我稳住心跳，看着熟睡的绣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床头的大箱子，从最底下那层，抽出那条雪白的罗帕。
　　我紧紧地将它攥在手心，那两行小字却也早早烙在了我的心头。如果当初我选择跟他走，他是不是不会死？我们是不是可以并肩看大漠残阳，看天苍苍野茫茫？辛酸、悔恨、歉疚，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瞬间涌上了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到了罗帕上。
　　“晚姐姐，该起了。”绣儿脆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夏日清晨的阳光刺的两眼疼。
　　“你哭了吗？眼睛肿得厉害呢！”云绣探过身子，直直地盯着我，“咦？这是什么？”她从我手中抽过去一绢罗帕，好奇地问。
　　我慌忙从她手中夺过来，局促不安：“没什么，罗帕而已。”说罢就急急地将它塞回箱子底部，迅速整理完毕随着绣儿去了两仪殿。
　　“昨日我在两仪殿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听说还是个画师呢！他，长得真的很儒雅俊秀呢！”绣儿小声地跟我嘀咕着，语气里尽是欢快。
　　“哦？那我没去当值可惜了嘛！竟然来了一个美男子？小丫头，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啊！”我好笑地将腻在我身上的她推得远了些。
　　“晚姐姐！别胡说！”她瞪着杏眼，嘟着嘴巴娇嗔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哝！到了，快进去吧！今日还要到些上好的茶呢！”拽了她走进了两仪殿。
　　正在拣着新到的名山蒙顶茶，李世民便进了两仪殿。他的身后似乎跟了一个人，但低头请安的姿势容不得我看清来者何人。退回内室，放听到那人开口说话，才觉得声音熟悉得不得了。
　　“晚姐姐，那就是我昨日见过的公子。”绣儿摆弄着茶具，侧着脑袋小声地说着。
　　“哦？那我帮你看看去。”说罢，我就端起托盘，把一脸绯红的绣儿丢在了身后。
　　“皇上，您的茶。”低眉顺眼地奉好茶水，便急忙走向下座。这个时候，座下的那个人才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刚准备将茶杯递上，一声“想南！”便止住了我的动作。一抬头，就撞上了吴虞南亮晶晶的眸子。
　　“吴公子！”我也惊诧地张开无法合拢的嘴巴。原来绣儿口中的画师原来就是他！
　　“你们认识？”李世民也好奇地走下龙椅，靠近了我们身边。
　　“回禀皇上，端午那日在宫外见过。”我小心翼翼地答着，生怕哪个地方出了疏漏。其实灯节就已见过，但又怎么能随便告诉李世民呢！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想南这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在宫外随便编造的名字，我想这样应该会安全些。”只见李世民点了点头，就冲吴虞南笑了笑：“其实她叫向晚。”
　　吴虞南也点了点头，眼神却向我身后的内室扫去。难道他在找寻妹妹？可妹妹怎么会在这里呢！哎！这个吴虞南，不至于真的对妹妹动了真情吧！这点我可是无比担忧啊！
　　受了李世民的示意，我便退了下去。突然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他为什么在这里？这着实让我不能理解。
　　“那你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负了娘娘的重望。我倒也想看看为何兮儿就这么看好你。”一句话清晰地传了进来。兮儿？妹妹！是她让吴虞南进的宫？在宫外胡闹就算了，如今还把他弄进了宫？她究竟想搞些什么啊！非要把这皇宫搅得鸡飞狗跳不成？
　　恭送李世民离开之后，我急忙追上正准备去后花园的吴虞南。“吴公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
　　“皇上让我去后花园等候杨妃娘娘。是她特别指定我给她作画的。”他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走近我。
　　我示意带路的公公离开之后，便开了口：“杨妃娘娘？”我扬了扬眉，“你认识？”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也没弄明白她怎么就选中了我。听皇上说娘娘见过我作的画才选中的我。”
　　胡扯！全是扯淡！妹妹尽在李世民面前乱扯！我担心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将面临什么。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杨妃娘娘就是他所想的念北姑娘，他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心情？
　　“对了！那个，”他的语气竟然迟缓起来，“念北姑娘怎么不在？”
　　果然提到了妹妹。“妹妹？”我故作惊诧，“她今日不当值，不过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的。只希望到时你别惊讶。”
　　他疑惑地回视着我，我却躲开他的目光，“没事我就回去了。”正准备走，却又被他叫住：“想，向晚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停住脚步，一脸茫然地回过了身子。他还有什么要讲得不成？
　　他一边从衣衫里掏出一封信，一边朝我走来：“差点就忘了，这是夏兄嘱咐我交给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
　　“夏兄？夏辞远？”我惶惑不已，这个小子给我写信作什么？不过想到那日他在我强烈要求下舍身跳水的神情，我还是心觉感激。
　　揣了信回到屋内，轻轻揭开信封，便见了纸上几行俊秀有力的字。可还没等我欣赏够他的书法，就被信的内容吓住了。具体说来，那封信其实是一首情诗：
　　“野有蔓草，零露抟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皆臧。”
　　他这是与我开玩笑吗？作为对我要求他跳水的惩戒？或者这都是真的？若是真的，这唐朝人也太开放了一点吧！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就写信表白了？！让你读四书五经，不是让你追MM的！叹一口气，我将信装好，又塞到了那个箱子底下。
　　正锁好箱子，就见绣儿蹦蹦跳跳进来了。
　　“对了！绣儿，待会儿得空再帮我送次信吧！”这几日都是让绣儿帮我和妹妹传信的。这个丫头单纯得很。急急画完信，便塞给门口候着的云绣。
　　“这次要小心哦！如果不能当面给娘娘，必定要将信叫给槿杏或槿澈的手里。其他人都不能碰手知道吗？”我在她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
　　她点了点小脑袋，揣着信，又蹦蹦跳跳地小时在我的视线里。14岁，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