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女人》六3

4、第四章 亲情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转，捉摸着有可能的求生之路。
　　某一天在我租房子对面的小区看到一家外兑的超市。
　　我进去的时候只有绷着脸的老板守在冷冷清清的店里。
　　我在里面走了一圈儿。
　　架子上商品不多，有些不是很紧俏的商品上甚至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让人看起来很没有购买的欲望。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兑得起，但见到把一家地理位置还算过得去的店经营得这么萧条让我感觉十分可惜。
　　我顺手买了两卷面条儿，交款时问道：“老板，你的店外兑么？”
　　老板长相很不友好，板着搓衣板样的脸“嗯”了一声。
　　“多少钱啊？”
　　搓衣板老板翻着眼皮打量我，似乎在考虑我是否真的有诚意兑他的店。
　　看完之后还是不情愿地回答：“带货和半年房租十二万。”
　　我又往店里打量了一下，估摸这种规模和存货量似乎有点贵，不过如果还有商量的余地的话，兑下来好好经营一下应该能不错。

　　这原本只不过是我偶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回家后和苏佳红在网上聊天无意间说过一次，随后就得忘干干净净。
　　但却没想到过了两天远在乡下的哥打电话过来，张口就问我：“慧儿（我的名字苏巧慧），你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苏佳红那张没门儿的破嘴给我说出去的，因为我离婚的事儿能和我家人联系的除去娟儿之外就只有她了。
　　我只好承认：“嗯，快半年了。”
　　“你做手术了？”
　　“嗯，离婚后的事儿。”
　　哥在那头火了：“你倒底是怎么想的？！还把不把我和爸妈当成一家人？在老郑家过得怎么样从来不和我们说，现在离婚瞒着我们、手术也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当我们都死了！”
　　哥说得没错，因为当初是我执意要嫁给那个人，所以婚后吃什么苦、受什么委屈我都不会回去说，或者是怕爸妈替我难过，更或者是死要面子。
　　面对哥的指责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嗫嚅了半天，说：“爸妈年纪大了，我是担心他们听说这事儿着急上火出点毛病就不好了……”
　　“那我呢，我也年纪大了？你都这地步了还不跟我说！还把不把我当哥？！”
　　我心里一阵热流涌动，声音有点嘶哑，心口不一地辩解：“离婚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做手术时是在省里，我不想大老远地折腾你……”
　　哥的气消了一点儿，说：“行了，过两天我去再说。”
　　接下来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剩下我一个人攥着电话在那儿发怔！

　　过了没两天哥就来了，到达A市后打电话来我问住哪儿，我说了地址他就自己打车过来了。
　　哥是个踏实的人，安安份份在老家种地，不像我和郑浩平一样磕磕绊绊地一路摔跟头。
　　一晃他也是奔四十的人了，风吹日晒的，脸上也见了皱纹。
　　我在小区门口等着他。
　　哥从车上下来，身上背了一个款式很旧的包儿，手里还拎着一个妈手工缝的袋子，我要接他没让，自己拎在手里，一边跟我走一边问：“你现在恢复得咋样？”
　　我说：“挺好的，没事儿了。”
　　“你嫂子给拿了两只老母鸡来，都收拾好了，说给你补补。”
　　我心里一暖，那种来自己亲人的关怀再一次把我覆盖。
　　我低声问：“我的事儿爸和妈都知道了？”
　　哥说：“不知道，你不是说他们年纪大了么，还是先别让他们知道的好。”
　　正逢放暑假，扬扬每天都在小区里疯跑，我和哥走到租住的楼下时没有见到扬扬的影儿，或许是跑去同学家玩了。
　　上楼进了屋，我问哥：“这事儿是苏佳红告诉你的？”
　　哥点头：“嗯，前两天她回娘家，悄悄跟我说的……”
　　我心里暗骂，这个混蛋，竟然出卖我。
　　我说：“都不是啥大事儿，你还大老远的跑来干什么。”
　　哥说：“还说不是啥大事儿，苏佳红说你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我要是再不来你还不得喝西北风去！郑浩平那小子也是个王八蛋，你死心踏地跟他过日子，现在看着你有病就把你给甩了！看我见着咋收拾他！”
　　我心虚地说：“不是他甩的我，是我要离的！”
　　之所以这样说是我怕哥生气去郑浩平家闹，其实我心里清楚，事实上是郑浩平长久地厌弃我，我在死皮赖脸各种委屈讨好无效的情况下才提出离婚的，其实我才是这段婚姻中那个真正的失败者！
　　哥听完叹了口气说：“你从小遇事儿就这么死犟，我也说不了你……听苏佳红说你干不了别的，看上个超市还没钱兑，我给你带点钱来……”
　　说着从身上挎着的包里一摞一摞地往出掏钱……
　　不知他是受了爸妈的死脑筋传染，还是怕我不愿意接受，哥竟然没问我要帐号打过来，就过样大老远背着一包现金来。
　　我惊愕地看着他一摞一摞往桌上掏钱，最后乱糟糟在桌上摆了一片。掏完说：“这是十五万，兑那个超市应该够了，兑下来好好干，以后就算郑浩平那混蛋一分钱不掏，你们娘俩也有指望了……”
　　在人最苦最难的时候，来自亲人的关心帮助最容易催人泪下。
　　我看着那一桌子钱眼圈当时就红了，哽咽着说：“哥，我不要，这是你留着盖房子的钱！”
　　“房子不着急盖，现在的住着挺好，咱家同共就咱哥俩，我不能看着你为难不管，告诉郑浩平那小子，你就算啥都没有了也还有个哥，只要有哥在，你永远都能得好好的！”
　　我嗓子涨痛堵成一团，抹着眼泪说：“这钱不是你一个人挣的，这么做嫂子会有想法。”
　　哥说：“她没想法，其实她也不愿盖房子，怪忙活人的。”
　　“哥，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过去要把钱装回他包儿里，他连忙把包儿卷成一团夹在腋下，快步走到门口，一边穿鞋一边说：“你别忘了把东西拿出来吃，别放坏了，我得回去了……”
　　“你咋这么着急回去？”
　　“我来这儿爸妈不知道，今天回不去他们该问了……”

　　就这样哥连一口水都没喝就回去了。
　　我回头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对着那一堆钱掉眼泪。
　　当年出嫁离开家门时以为今后我的生活与那个家无关了，却没想到在我无助脆弱的时候还是哥哥向我伸出了手！原来在这个人心极容易改变的世界里，还有一种血缘联系的亲情永远不会变！
　　扬扬在外面跑够了回家来吃晚饭。
　　我听见他开门声连忙擦着眼泪往起收钱，但还是被他看见了，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妈妈，咱家哪来这么多的钱？”
　　我低头躲着他的目光说：“别那么大声，这是大舅的钱，妈借来用用，以后要还的。”
　　扬扬关严门说：“哦，大舅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么没看见……咦！妈你怎么哭了？”
　　我一边把钱藏好一边掩饰说：“我没哭，刚才切葱辣眼睛……去吧，先去写作业，一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