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无尽天》玄汐月

2、暗夜有鬼出没

　　1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好像自从我清醒过来，世界就是这般。
　　我夜夜游荡在洛阳，看当空一轮明月，以及名动天下的洛阳牡丹。这就是那些人们所说的花前月下了吧，这是这样的良辰美景，百余年来，只有我一个对月嗟叹着这世间繁华。
　　是的，我不是人，是鬼。我终不知为何阎罗殿会漏了我，我也乐得在人间逍遥。这一天正是七月初七，牡丹花会过去后萧条了一段时间的洛阳再次喧哗起来，我坐在花楼的栏杆上，笑着看下面人来人往，含羞带怯的女子，满面春风的书生，百年来看惯了这样的场景，竟也不觉得厌烦。
　　这一天，洛阳素有祭花神的习俗，只是我能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仪式早早了结了，但却依稀闻得花香。我轻悠悠地飞到花神庙，看那个端坐在台上的神像，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寂寥。我在这里多年，看尽无数升沉荣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那我呢，我只是游荡在这里的小鬼，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2
　　花神庙自然有神灵庇佑，对于妖魔鬼怪自然是毫不留情地诛杀。我不怕这里的几个草头神，每年七夕，我都要与他们打一架，虽然他们都打不过我，但每当我踏入，他们还是义无返顾。而今年，据说那个唯一能与我打上几十回合的调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我大摇大摆进来，没有半点顾忌。
　　这一次静的出奇，没有长得奇形怪状的神将，我又疑心这里不下了法阵，缓缓走入大殿，泛着黑气的长剑在我手中闪耀着白光，明月映入窗台，一个青衣道士踏着月光而来，身后是那几个瑟缩着的小神。我笑着说：“你们打不过我，竟找了个帮手来，你可知如果他也打不过我，你们可要惨了。”那道士听了大怒，举起桃木辟邪剑厉声说：“邪魔休得胡言，待贫道打得你魂飞魄散！”
　　“你年纪不大，装什么老成，我好歹也修炼数百年，你呀，还是回家吃奶去吧。”我嬉笑着说，只一句似乎对他刺激甚大。他也不再废话，举手就是三道灵符，还不等我将其击落，就一剑刺来，迅如疾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除魔的道士，敢于鬼近身肉搏，我身形一晃，他扑空，再攻来，再晃，再扑空，如此反复。
　　我们这样玩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我甚至没挥动一下宝剑，最后他没了力气，趴在地上。我踩着他的背，大声嘲笑：“你不知道鬼最擅长的就是速度么，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还有，你那灵符也算是灵符，顶多就是能飞一小会的纸，你知道么，揉成团的纸打人都比它痛耶。”
　　小道士恼羞成怒，依然满脸正气厉声地说：“你要杀便杀，若想羞辱与我是万万不能！”我脚用力压了一下，小道士吃痛地大叫“我问你呢，你师父是谁？”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有师傅，那些法术都是我自己照书上练的。”说完，脸羞得通红。
　　我张开双臂飞起来，微风拂动我白色的衣衫。心里想着：这小道士真是可爱，以后没事，来戏弄戏弄他，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最后，我把他倒吊在树上，然后把那几个早已跑掉的草头神抓回来，在他面前暴揍了一顿。不理会他憋成猪肝的脸色，扬长而去。
　　真有趣呀，这是我过过的最有趣的七夕了。
　　3
　　此后许多天，小道士日日守在花神庙。我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周风雅。
　　躲在墙头，看他终日没命地练剑、练法术，其实暗地里笑的不停，真笨呀，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日落西山，他第一百三十三次被自己绊倒后，终于决定去吃饭。我缓缓从房梁上飘下来，看着愈来愈黑的天色，也决定出去找点食物。
　　作为一个鬼，我的食物自然就是凡人的阳气，只是我吸阳气的方法与别的鬼不同，他们是迷人心智，而我直接将人打昏。这个方法简洁明了，还不担心会失身。
　　我随便挑了一家进去，正好今天这家人大婚，现在正是洞房花烛的时刻，虽然这样的确不太道德，但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那个男人伸出了我的魔爪。突然，女人抱着男人转了个方向，利落地躲过我的攻击。
　　原来新娘子也不是凡人，而是修行多年的狐妖。我危险地眯起眼，小狐狸也敢和我抢食，看我打得你现出原形。一挥衣袖，皓白的古剑盈盈在手，那狐狸也知道今日躲不掉了，将那男人迷晕放在床上，然后抬掌说：“阁下修为非凡，小狐佩服，只是这刘郎是我夫君，还望阁下饶其性命。”
　　我冷笑：“打就打，费什么话。”说完便兵刃相接，百八十招后，小狐狸比不过我鬼魅的出剑速度，一转身越窗而出，我执剑紧紧跟上，当啷双剑互劈双双飞到半空。我们在半空对峙着，一抬手，漫天黑气结成蛟龙之势向那狐狸扑去。小狐狸慌了，化为一道红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得意地笑着，大摇大摆走进洞房，对睡在喜床上的男人说：“你呀，应该谢谢我，你落在我手里，只是失了几口阳气，然后生几年病罢了，要是落在狐妖手里，你的小命可就完了。”说完，就安心地吸了他的阳气，然后还啧啧感叹：没想到他还是个处男。
　　吃完晚饭就应该四处活动，刚才的架打的爽了，也就没有了战意，我舍弃了今天单挑出云观的计划，准备去看看小道士。轻飘飘地飞到花神庙，却发现那里的灯还亮着，我跃进窗子，小道士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扔来几道灵符，我头一偏闪了过去，浅笑着说：“你苦练了这么多天，这符箓之术还是如此不长进啊。”我这语气，像个老先生。小道士生气地转回去研究道经，不再理我。
　　我坐在椅子上，安心地看窗外明月，亘古皓白，安详而又慈悲。
　　4
　　不知怎地，洛阳开始人心惶惶，四处传说着一个凶厉残忍的妖怪，花神庙里，小道士明显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我。我笑：“那妖怪可不是我，那是个好厉害的狼妖，连我也不一定能打过他呢。”小道士显然不信我这话，只是不知道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外面闹得开了，人们开始四处拜神，甚至有人拜到花神庙了，那几个草头神，乐得合不拢嘴，香火旺了，其中的信仰之力能是他们修为大增，他们应该是觉得终于有望赶我出去了吧，见到我也不再瑟缩，昂头挺胸地，好似活宝。
　　这天我正在教训他们，突然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邪气，我停下手来，觉得大敌来临，北方黑气弥漫，我暗想：那狼妖终于来了。当即把花神庙里所有人找过来，商议布阵的事，小道士怒火中烧，大声说：“花神庙乃神仙之地，岂容你布下这邪阵！”
　　“我无所谓啊，那狼妖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们就不一样了，那小狼一挥手，你们全得死翘翘。”我一脸无所谓地说，草头神们当即点头同意，小道士还在坚持着，我转身走开，无视了他的聒噪。
　　深夜，我一个人躺在树上，想一些事情，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年狼妖其容被我用玄幽血炼珠打伤，中了阴毒修为损失大半，按理说至少要三百年才能恢复，这次汹汹来袭，难道说伤是好了吗。
　　古怪啊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