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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离村 ...

  •   冷,很冷,冷得无法动弹,身体僵硬,仿佛回到了初坠谷底的日子,冰天雪地里冻得只剩心脏跳动。

      三三呢,三三为何没有出现?为何不来救我?

      艰难的摸索着想寻找一丝温暖,手触到软软暖暖的细毛,三三?

      一声炸雷响开,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小元子家的土炕上,三三正在我的掌心翻滚,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一阵心喜。

      原来下雨了,雨湿夜凉,才会梦到那时的日子?

      翻出旧衣披上,身子渐暖,手脚却依旧冰凉,怔怔的望着窗外,听着淅沥哗啦的倾盆雨声出神,谷底三年的冰雪生活,虽是不再畏惧寒冷,却常常于夜里梦见冷冰冰的感觉,有时会想,若我没有醒来,或是就那样冻得睡去,会不会就此离开?

      断情诀能去寒,可自从上得谷后就决定不再动用,功力越高,情欲越淡,终至有一天,失去人所有的七情六欲。

      一池死水,又有何欢?

      然而命运这样的安排是否在惩罚我当年的冷漠?

      “吱吱,吱吱……”低头看去,三三抓了我的衣袖,一番撕扯下见我不应,改为咬着我的手指。

      抽出手指轻笑,三三,陪了我三年的三三,若少了你,我怕早赴鬼门关,可见,我的命不该绝呢,所以惩罚也好,命运也好,我都不惧。

      翻身欲再睡,听见隔壁房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多时,响声越来越大,夹着小元子压低的喝斥声。

      沉重的木门被“怦”的一声拉开,又“怦”的一声关上,听见小元子阿妈低泣的声音,终至压抑不住的抽噎。

      听了半晌,记忆的一角裂开细小的缝,似乎遥远的时光里,也曾有过这样一幕,父亲去世后,家里只剩我与母亲两人,年少轻狂的我不满母亲的唠叨,执拗的不肯再与母亲同床睡,那时,母亲便是这样低低的哭泣,瘦小的背影面对着我,抽抽噎噎个不停。

      心一阵刺痛,那时做了什么?母亲背对着我哭泣,我只倔强的在她身后无声流泪,很想上前拥住她说对不起,站了片刻又无言的折回。

      原来,很多东西不是忘记了,只是深知无望,所以埋进了更深里。

      三三又探出头,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看我。

      伸手轻拍他两下,下床推门而去,小元子的阿妈爬在床边,伏在床沿低低抽泣,一耸一耸的肩似与记忆里的人重叠,模糊了时空。

      缓缓的欲伸手去扶她,落到半空又收回,别眼看去不见小元子踪影,去了哪里?

      想起刚才的开门声,拉开木门,一阵狂风吹来,漆黑的夜幕下不时有闪电划过天际,隐约瞧见小团的光点在移动。

      “小元子出去了?”温和的出言问道。

      低泣的人听得声音,转过脸来,却只是无措的用衣袖慌乱的抹脸上泪水,半晌,才嗫嗫嚅嚅的道“他,他去田里了,秧苗,要没了。”

      静静的看着她,连柔弱的语调都与母亲这般相似,心下叹息,这样的天,又乌漆抹黑的,不要命了么?

      罢了,就当是住宿费吧。

      拿过木伞,趁着闪电再次划破天际时锁住微弱的光点狂掠而去,成功的在连串的闪电落下前挡住了小元子奔跑的身子。

      “啊……”一声尖叫响彻夜空。

      小元子惊疑不定的后退,一时不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借着微弱的火光,才看清是借住的哥哥,一颗紧张的心才落地,开始心安。

      “回去。”一身的泥污雨水,夜凉易感冒不说,这地方的感冒都能病死人。

      “不行。”小元子倔强的道,秧苗没了,就没饭吃,阿妈会更加难过的。

      “天黑雨大,没用的。”将雨伞稍稍往他的方向倾斜,秧苗会比生命重要么?

      “不行。”小元子依是倔强的道,知道没用,可是能救一些是一些,等到天亮秧苗会全部被冲走。

      见他依是倔强的不肯回去,不耐的伸手拎起他,回屋去,小元子的阿妈抱住他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哭泣,懒得看他们的母子情深,打着哈欠回房换衣睡觉。

      再醒来已是天亮,雨已停,隔壁房里没有声息,屋外也是一片寂静。

      简单漱洗后,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小元子却在此时推开了房门,瞧见我提着包袱,傻傻的问“哥哥,要走了?”

      “嗯。”忆起昨夜之事,问“秧苗还剩多少?”

      “昨日新栽的不是被冲走,就是打坏,只剩下秧棚里还有一些,不多。”小元子低头黯然道,若是再来一场雨,或是意外,便没有秧苗了。

      一抬头,瞥见哥哥迈步往外走,忙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哥哥走路不快,背影很好看,走路的样子也好看,吹曲子更是吹得好听,虽然听得想哭,余哥哥说那是箫,等我长大了教我,可是什么时候才是长大呢?长大了就可以出去找哥哥么?

      胡思乱想着,前面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小元子不解的想问,却见哥哥只是看着远远近近的田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田面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杂草,除了稀稀落落的秧苗外,田与田之间靠得很近,并且都是中到大的距离,并无小丘田,更重要的是,田面很平整,一眼望去平滑如镜。

      上前几步,弯腰抓起一把土壤,入手柔顺软滑中略有粒砂感,很适合抛秧的土质。

      又让小元子带着去到育秧棚细瞧了秧苗,为防雨打,秧苗均在特制的木格中育成,倒省却不少事。

      “哥哥,怎么了?”小元子看了半天,耐不住好奇的开口问道。

      “去请先生携了笔墨至亭中。”淡淡的道,这天不知何时才会放晴,抛秧天气的把握也是关键,只能留下操作方法让他们自个去琢磨,能成便是他们的福气,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小元子更是一头雾水,但乖巧的跑去请余周之,不过一夜相处,心里却早已认定了他是哥哥,虽然哥哥一贯冷淡。

      不多时,便领了余周之前来。

      “不知公子何事相请?”余周之作揖道。

      “劳烦先生记一段话。” 也曾想过学字,奈何这个世界的字实在太过古怪,学起来费神费力得很,便一直拖延至今我还是字盲一个。

      “公子请讲。”余周之于亭中古拙的木桌上摊开笔墨,道,心下却是纳闷不已,眼前之人不像是不拾书卷之人,为何因此事特意相请?须记的又是何话?

      忽略过那人疑惑的眼神,知他疑问多多却懒得解释,微启唇将那段记忆里的顺口溜一句一顿念出,念一句眼前便似浮现当年的父亲,严肃的脸上不耐的神情。

      短短几句话断断续续的才念完,这两日有些奇了,怎老想起一些前尘往事,是我老了开始回忆往昔么?不过才十九而已,二十都没出头。

      “公子,这是?”余周之看着纸面上写着的通顺语句,诗不像诗,意又难解,这到底是何东西?

      回过神来瞥见那人仍然不解的眼神,大致与他讲出抛秧的优势与机理,“这便是方法,别看我了,再多我也不懂。”见他露出恍然大悟与欣喜的表情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抢先说道,所知的不过为父亲所教,再多,真的不懂。

      “不是,不是,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说,公子大恩大德,八姓村全村没齿难忘。”余周之急道。

      挥挥手,不欲多言,只是不想欠小元子的恩情罢了,更何况并不能解决雨水的问题,问清前往市集的路便准备离开,耽搁得已经够久了。

      “哥哥。”一直沉默着的小元子开口叫道。

      伸手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去。

      “哥哥,你还会再来吗?”见状,小元子急忙大叫出声,却见哥哥只是回头浅浅一笑,眼里似有淡淡温柔,便毫不犹豫的离去。

      “哥哥,哥哥,……,哥哥不来,小元子长大了便去找哥哥。”

      听着身后的稚气童言,不觉莞尔,等你长大已不知是何时的事了?那时,可还会记着?真是童言童语呢。

      “小元子,遇上他是我们的福气啊。”余周之轻声叹息,看着那抹飘逸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至一个点,也伸手摸摸小元子的头,便迫不及待的研究起抛秧的可能性与成功性来。

      而一侧的小元子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下的决定更形坚定。

      只是此时的小元子却无法预料,追寻的路途几乎穷尽他半生的时光,更无法预料,再见面,会是以那样的一种方式。

      走出好远都能感觉到那小孩的目光追随,不太能理解他强烈的依恋,我于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摇摇头,寻着市集的路而去。

      施展轻功狂奔,半天光景便到了市集,又在市集雇了辆马车,费了两天半的功夫赶到最近的荀城。

      荀城乃锦下六丛城之一,以‘荀’姓者多而得名。

      荀城是一座四通八达的大城,往东达若洲,往西是山城,往北为奉城,往南便到凤城。

      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大都是行走于锦若两洲的商人。

      而此时的荀城,却因日前从奉城传来的一则消息沸腾起来,赶往奉城的人骤然增多,可乐了那些马行车行的人。

      找了家客栈稍作休息后就决定离开,身上的值钱物均已典当,兑成的银子也所剩无几,还是快些赶到凤城的好。

      “掌柜的,请问哪里有往凤城的车马雇用?”边付房钱边问道。

      埋头忙碌的老人怪异的瞥眼前人一眼,“奉城啊,都是,好多的啊,你去那边,那边,那边问问,都有的。”

      怪异的瞥眼前的老人一眼,接过找回的剩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溜的车马蓄势待发,边上呦喝的呼声不断,不解的走向最近的车夫,“请问,有到凤城的车吗?”

      “有,有,都是到奉城的,您随便挑。”赶车的张丁乐呵呵的应道,眼前的公子哥虽是一身素衣旧袍,但气度却不凡,定是哪家的公子哥闲着无事又玩起乔装改扮来了。

      “现在付还是到地再付?”

      “公子您高兴就好,都行的。”张丁搓着双手,笑得眼眯成一条缝,这公子真有意思,还未曾见过哪家公子会问这些,哪个不是财大气粗,等等,可别真是个没钱的主,想到这里,张丁嘴角笑意淡了不少,“二十两纹银于公子您来讲只是小菜一碟,还怕跑了不成,公子您请上车。”嘴里客气说道,眼却紧紧的盯着眼前人,这回怕真的看走眼了,若真是有钱的公子哥,怎随从侍者都不见一个?

      二十两么,应该还有吧,漫不经心的想着,跳上车板,若真没有就与冷面家伙先借了,反正穆家有的是钱,再不济,端木青神医的职位应该也赚了不少吧。

      张丁愣愣的看着跳上马车的人,一派悠然的进得车内,傻眼了,平常的公子哥遇到这等事不都气极败坏的丢出银子么,怎这人,不解归不解,却是再也不敢相问,呦喝一声,扬鞭策马前往奉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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