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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拾遗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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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忻渐渐熟悉酒吧和周围的环境,不似初来时那般胆怯。与酒吧内大半的侍应生交谈过,气氛融洽。
秦远放下心。
安忻为人温和,又生得白皙清秀,怎么看都不像惹人忌恨,招致报复的类型。然而他身上的伤却不是普通争执造成的痕迹,更像是□□所为。
秦远苦笑,少不得多费些心思。
这日安忻从外面回来,怀中抱了只麋鹿。
胖墩墩的身子,厚实的蹄子,瞪着两只溜圆的眼,脖子上系着红绿相间的围巾。这样的麋鹿毛绒玩具在冬季相当受欢迎,几乎是圣诞必需品。
闻则瞧了瞧麋鹿,道:“差不多也该准备圣诞装饰了。”
秦远道:“前天预定了松树,这几日就会送到。酒单也换成圣诞酒单,加一些特饮。”
傍晚时分,果然有松树被送抵酒吧。
闻则把树从卡车上搬下,拖进屋里,招呼侍应生们腾出空间准备装饰。
安忻拿着一堆亮闪闪的姜饼人和手杖糖果候在一旁,谁喊就递一个过去。圣诞树上很快挂满各种星星,麋鹿,雪人,天使,一看就显得很热闹。
闻则架好梯子,爬上去,在圣诞树最顶端放置一座圣诞老人雕像。
安忻在下面看着,忍不住道:“小心。”
子阳斜他一眼,道:“闻领班做事,稳妥呢。”
闻则放好雕像,撤下梯子。
秦远拾起一只铃铛,递给安忻,“你也挂一个上去。”
安忻指指自己,不信地:“我?”
秦远点头,“每个侍应生都要挂一个,这是传统。”
安忻接过铃铛,小心地,郑重地将它系在一根树枝上。这是他第一次亲手装饰圣诞树。从前只有旁观的份,无论如何轮不到他。
安忻仔细将绳子系好,面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秦远在吧台上放好蜡烛,糖果屋,圣诞公公和麋鹿摆件,酒吧的大门也挂上槲寄生花圈。
夜幕降临,安忻在吧台里静静地清洗酒杯,擦拭,再一只只挂回原处。酒吧的客人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侍应生们却没法不去注意。
于一个男性而言,安忻实在好看得过分了些,睫毛过于纤长,连手指也是。如此出众的长相,不免引来私下里争长道短。
都是二十来岁的男孩,轮班间隙聚在一处议论也是难免,最小的子阳,只有十七岁。
“你们看过他的手,不像一双干活的手。”
“岂止不像干活,根本像做过护理和保养。”
“我见过安忻上班时涂手霜。”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买过手膜,矿物质的。”
这样的议论多了,难免传到安忻的耳朵里,甚至不经意撞见一次。
那天他去地下室取一瓶颇有年份的红酒,一排排酒架和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挡住,侍应生们以为地下室无人。安忻手握酒瓶,立在远处默默聆听。直到那群侍应生散了,才推门出去。
秦远见他回来,不由道:“花了这么久。”
安忻道:“我不熟悉酒架的顺序,费了些时间。”
秦远点点头。
深夜时分,酒吧内客人渐少。安忻没有酒杯需要清洗,手里的动作停滞下来,静静坐着,发着呆。
秦远取过一瓶Nygarda Julmust,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忻的眼神聚焦一下,立即伸手握住瓶身。取过开瓶器,将瓶盖打开。瓶盖在橙色光线下转几个圈,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忻将玻璃瓶凑近唇边,仰头喝了几口。
眼睛微微闭着,脸上的表情很满足。
秦远道:“你喜欢喝这种甜兮兮的东西?”
安忻挑起眉毛:“哪里甜了,明明有红酒味。”
秦远不置可否,“圣诞有什么打算,有要回去的地方么。”
安忻静默一会,摇摇头,“没有。”
秦远道:“那就住在这里吧。”
安忻轻轻地,“嗯。”举起手中的瓶子,抿了一口。
秦远道:“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家人会不会担心?”顿了顿,“打个电话也好。”
安忻一怔,半晌才道:“我没有家。”
过了会儿,“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秦远没有说话。
半晌道:“你现在有了。”
安忻一笑,又喝了一口瓶中澄澈透亮的液体,“是啊。”
节日的气氛总是有一种令人欢喜的躁动在其中。
侍应生们纷纷戴上麋鹿角和红色领结,举着托盘,在酒吧里穿梭。
安忻惊奇道:“年年这样?”
闻则想了想,“去年戴的是红色麋鹿鼻子,后来大家觉得不好看,就不再用了。”
安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闻则道:“隔壁餐厅戴的是槲寄生领结,还是我们这边更有意思。一到节日,各个店家都挖空心思做装饰,博个好彩头。”
安忻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闻则奇怪:“你从来没有在圣诞期进过酒吧吗?”
安忻挑眉:“怎么可能。”只是从来没有注意而已。
闻则递一副麋鹿角过去,“你也戴着。”
安忻摇摇头,“我坐在吧台后面,没人会看到。”
闻则较真地:“那就可以不戴了?没有人看见,就可以放松要求了?”
安忻拗不过他,还是戴了。
秦远在酒吧里的时候,远远地,望见吧台上方露出一双麋鹿角,动来动去。
闻则立在一旁,忍不住得意,“这下,不会被其他店比下去了吧?”
秦远走过去,隔着吧台,“感觉怎么样?”
安忻抬起头,脑袋上的两只麋鹿角软绵绵地向后倒,迷茫地:“什么怎么样?”
秦远指了指,“第一次戴这个。”
安忻笑了一下,“怎么可能第一次戴,戴过不知多少次了。”
也是。秦远想,孤儿院如果预算充足,买些小配件的确没什么,何况年年可以戴同样的装饰,并不需太多花费。
安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略微吃惊。
“我每年不知要戴多少圣诞装饰,从十月末就开始戴,市面上的款式几乎都戴过,简直没完没了。”
……哪家孤儿院如此舍得下血本。
临近下班,安忻将吧台收拾好,提前回屋去了。
酒吧已经没有了客人,只剩闻则带着侍应生们处理一些杂务。
子阳道:“安忻又提前走了。”
闻则道:“嗯,他伤口还没好。”
子阳皱眉:“你总是帮他说话。”口气不满。
闻则笑道:“我并不想帮谁,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子阳突然凑近,有些八卦地,“你没有觉得,安忻的长相很眼熟吗。”
“眼熟?”
“对啊”,子阳道,“似乎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年轻侍应生听罢,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好像的确在哪里看到过。”
“有吗”,闻则奇怪,“我怎么不觉得。”
“因为你只知道酒吧酒吧酒吧啊。”
一片乱糟糟的笑声中,只有子阳小声地开口,“这张脸,我一定在哪里见到过。”尽管声音低得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