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壳》离晓

8、第 8 章

　　两天之后，瞿飒真的搬进了这栋大楼里来。
　　这么迅速的动作，我想大概他的家里竟是帮了忙的，只是出于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有钱人的想法在很多时候，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无法了解的。
　　瞿飒搬来的那天，我们理所当然的聚在了一起。最开始是帮忙收拾屋子,然后是摆放家具。可是事实上我帮忙做的事情却很少，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们帮忙做的事情很少——瞿飒带着一带群类似搬家公司的人上了楼，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
　　说起来，这栋大楼还是在很繁华的地段的……
　　说起来，他们所有的人之中似乎瞿飒的家里是最最“高贵”的……
　　说起来，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老百姓……

　　晚上，伊绮说什么都不要回自己家睡，执意要留在瞿飒的家里。华莲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我则是一定要回家的。
　　每次在这样的时候都觉得也许长大了真的有许多的烦恼，但我竟然还是期盼着长大的。也许正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了解到成为了大人之后自己所要承担的责任之重。
　　伊绮并没有说挽留的话。
　　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挽留的话。
　　我也没有很追根究底的想过到底是为什么，不过我私心的认为这是一种体贴。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非要说出口才行的吧。
　　华莲没有很认真的开口，只是敷衍性的说着不要那么早回去之类的话。因为她们都知道，我是不会夜不归宿的。而我也意思性的复合说下次不会再这样，含笑的看向他们。
　　“下次真的不这样了？”
　　——我不知道瞿飒是以怎样的立场和心情说这句话的。因为他像我见到他的第一次那样露出了那种微妙的笑意。
　　“——这样说了很多次了。衣你要做‘狼来了’里的那个孩子么？”瞿飒直直的看着我，让我无法移开视线，甚至连意思性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嚓！”安静的空间里响起火柴划过的声音，华莲点了一支烟，送到瞿飒的唇边，笑的很邪，“飒，你这样开口，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上衣了呢……”
　　“华……”
　　“那如果是呢？”还没等我喝止华莲却又被瞿飒给打断了，并且是爆炸性的发言。
　　炸的我和华莲完全忘记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飒……”伊绮接过华莲一直拿着的那支烟，轻轻唤道。
　　“……我、我回去了！”感觉自己的脸正在以火箭升空的速度烧红着，完全顾不上伊绮和华莲，夺门而出。
　　一路狂奔。冲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慌张的连“再见”都忘记对他们说。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完全失控了吧。
　　为什么不能把瞿飒的话当作是开玩笑呢？
　　为什么在那时候突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为什么会害怕听到瞿飒回答说是随意说出的话呢？
　　……因为，自己，喜欢上他了吧。从第一次见到他时起。

　　本来约好要在第二天一起去爬山的。
　　结果我却没有去。
　　因为很多原因，不想去。

　　一整天自己都在发呆。
　　本来是为了想想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想出来。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做的呆了一天。
　　吃过了饭，我还继续到阳台上发呆。
　　从这里能看到的天空很小。
　　总觉得这样的城市里人其实也被局限了起来吧。
　　看着五楼伊绮家的阳台。没有人。
　　他们还没有回来。甚至连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然后就这样一直持续发呆到入睡。

　　第二天我破天荒的很早很早就跑去伊绮的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伊绮的家。也许我是想跟她说说我一整天都很难形容的心情，又或者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想看看她的睡脸。
　　但那也许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轻轻打开的窄窄门缝里，伊绮和瞿飒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

　　然后就像来时那样。轻轻的带上门。轻轻的上了楼。轻轻了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的坐在床上。再轻轻的躺下。
　　电视跟小说里是怎样演的呢。我不清楚，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想。
　　我只知道自己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我应该做什么吗。
　　是要大声尖叫打断他们让大家都发现他们在做什么，还是声嘶力竭的痛斥前一天还说喜欢自己的人今天却抱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吻的天昏地暗浑然忘我，又或者开始整天以泪洗面后悔自己看错了人从此一蹶不振。
　　好像不论哪一种都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于是我就这样安静的在床上一直躺到11点。然后就又像往常一样很从容的下楼去了伊绮家。这个时候的伊绮应该已经要起床了。
　　像往常一样轻轻的打开伊绮家的门。然后轻轻的走到还在睡觉的伊绮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伊绮的睡脸。
　　为伊绮做好了午饭以后，我又轻轻的关上她家的门下了楼。

　　周末的街道熙熙攘攘。三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
　　那么多的人来人往。
　　可真的会有一个人是我不可或缺的吗。
　　——人本来就是孤独的出生的，所以，死的时候也只能是孤单的一个人吧。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了很久，久到竟然碰到了华莲。
　　他对于在街上碰到我的这件事也很惊讶。
　　然后他请我去喝咖啡。原本想推辞不去，但是一开口却是答应的话蹦了出来。

　　咖啡店里总是飘着很香醇的味道。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但是我却不喜欢喝咖啡。
　　原因很简单，因为咖啡是苦的。虽然可以加糖可以加奶，可是我却不愿意加。固执的觉得加了糖跟奶就不是纯正的咖啡了。
　　华莲很意外的没有讲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其中的一些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开口，我就也不想开口。事实上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正确的了。
　　“……衣。”
　　“嗯？”
　　“衣。”
　　“嗯。”
　　“衣！”
　　“嗯！”
　　“……没什么。”
　　对话很奇怪。但我们却能理解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有时候我会想，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让人这么难以控制。
　　“衣。”
　　“嗯。”
　　“为什么昨天没有去呢。”
　　“因为不想去吧。”
　　“真的么。”
　　“……也许不是吧。”
　　“——那，衣，我们去公园逛逛吧。”
　　“好哇。”

　　公园里人不算少。周末果然大家都是愿意出来散散心的吧。
　　华莲领着我找了一块人不是很多的草地坐了下来。
　　四周都有人，但是我却还是躺了下去。
　　华莲坐在我身边什么都没有说。
　　拂过叶子的风，飞过天空的鸟。
　　泰戈尔有句诗：
　　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
　　是不是谁都是这样的呢。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中不曾留下痕迹却又是确实的存在过的。
　　——事实上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又或者其实发生的某些事情其实跟我本身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上这么多人，不可能会有一个人完全只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活吧。
　　“衣。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吧。”
　　“为什么呢。”
　　“嗯。因为我想这么做。”
　　“嗯，好哇。”
　　然后华莲也躺了下来。我们便再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又什么都没想的过了一天，也许其实我还小小的睡了一会儿。
　　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华莲送我回了家。昏黄的夕阳中，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第二天一早。华莲真的在楼下等着我了。
　　其实我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答应了他，但我就是答应了他。
　　华莲倚在一辆脚踏车的旁边双臂环胸的看着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笑着说：“衣，早上好哇。”
　　我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对他笑了笑。
　　然后他转身跨上车，示意我坐到后面。
　　我安静的坐了上去，他就载着我慢慢向学校走去。
　　我很喜欢脚踏车。因为它的速度是我很能接受的，并且它行驶起来会有很温柔的风吹拂过来。踩着脚踏车走一条种了很多大树的路是我觉得非常惬意的事情。
　　华莲没有说话。
　　说真的，这两天他真反常。
　　到了学校以后他把脚踏车锁好便与我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室。
　　教室真是神奇的地方。这样小小一个世界包括了我们全部的喜怒哀乐。
　　同座的叶子还没有来。我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又会肿着双眼凄惨的走进教室，但是我想她其实是不愿意自己一直纠结在那件事情上的，可如果真能事事如自己的愿，世界上又哪来那么多伤心的故事伤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