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忘今生》离合

3、梦

　　结果，他们真的从淮海路一路走到了吴江路，还好秦惜穿的是平跟的鞋子，比较好走路。在他们讨论女孩子应不应该穿高跟鞋的同时，他们走进了一家小餐馆，在秦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发表言论大侃男权、女权的时候，乔陌已经点好了东西，当秦惜得出她的结论“现代社会对女人永远是不公平”的时候，乔陌已然吃得咂咂有声了。
　　“你再不吃，可就没了哦。”乔陌只是在嘴巴中场休息的间歇抽空淡淡地提醒显然还陶醉在自己的言论中的秦惜。
　　“噢呜！！”秦惜发出猫一般的声音，“你怎么吃了这么多？！你居然已经吃了那么多了！！都不等我的！～”
　　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一向冷淡冷静的乔陌都不禁啧啧称奇——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吃东西是那么不顾形象的，真的是吃着嘴里的，夹着碗里的，眼看着盘里的，而且消灭的速度之快犹如飓风过境。
　　“你的胃是什么做的？”在看到秦惜干干净净的消灭了他点的东西之后还要再点，乔陌忍不住张口结舌了起来。
　　秦惜努力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呀，高兴了就喜欢多吃点，而且还那么好吃……”
　　“你一向这么吃？”乔陌上下打量着她，不胖呀，算得上纤秾合度。
　　秦惜眨了眨眼，上下晃动她的脑袋，嘴里已经塞上了新端上来的蒸饺，她点头的样子，就象只满足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去拍拍她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象看上去那么乖巧。
　　不过，幸好乔陌忍住了，虽然，那违背了他手的意愿，也使他万分郁闷。
　　“你好象有点不开心，怎么了？”没想到还在与食物奋战的秦惜却看出了他的郁闷，“是不是我吃得那么津津有味，让你食欲大振，可是你又不好意思和我抢？”
　　秦惜说法一下子让他笑了出来，说：“对呀！你吃那么开心，我怎么好和你抢？”
　　“那……那，我分你一半好了，反正我也有六七成饱了。”
　　说着，她把几个小碟推到了他的面前，但是眼神却死死地看着那些食物，好象等着他开口说不要，随时要拿回去一样。
　　乔陌忍着暴笑的冲动，故意皱着眉头说：“就这么点？好象不够。”
　　“啊？”秦惜立刻抬头，无辜地看着他，“不够？那怎么办？”
　　“你那儿不是还有么？～”说完他就看到了她愈加无辜和企求的眼神，她的嘴角还沾着点酱，形象绝对一点都不淑女，表情像是一只家养的猫咪在向主人乞食，她难道是猫和狗的综合体吗？“怎么？不能给我吃么？”他于是变本加厉地逗起她来。
　　看她为食物挣扎的确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甚至能清楚地从她眼里看出她心中的天人交战，一个在说：给他吧，人家请你吃晚饭诶～一个在说：可这都是我喜欢吃的呀，他要吃为什么不自己点？一个又说：淑女一点好不好，不要把人家吓到，另一个又说：我本来就这样呀，即使现在装淑女以后他还是要被我吓到的呀！
　　以后！
　　哪里还有以后！
　　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神色蓦然间黯淡下来。

　　他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有以后呢？秦惜不断地问着自己，即使她和他交换了他们的MSN，即使他们现在像老朋友一般地聊着天。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聊天的内容竟然变成了诗词接龙。
　　乔莫担当了提问的角色，秦惜担当了回答的角色。
　　其实不过是文字的游戏，两个人却十分地认真，你来我往地玩得甚欢。
　　“你喜欢诗词？”在问的每一句诗都被秦惜接上之后，乔莫忍不住这样问道。
　　“嗯。”秦惜答得爽快，“没有什么能像诗词那样打动人心了，即使是音乐也要排在它们的后面。”
　　“那我再最后问你一个，你能答上来就算你狠！”
　　“好，你说！”秦惜暗暗地笑了：答不上来，不是还有google么？
　　“翘首殷殷盼，长日寂寂度。”乔莫打上了这样一段五言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秦惜有那么一点点闪神。
　　“怎么样，不知道了吧！”那边的乔莫有些得意，他曾在google上搜索过，那么强大的搜索引擎也没有搜到任何结果。
　　“偶有车马声，经此门前路，”秦惜根本不加思索，一个个中文字从她的键盘下倾泻而出，“欣然依窗畔，是否晚归夫？远来白衫客，一骑乘赤兔，乱花迷人目，音容莫辨乎。心神随风飞，难按切切步，错识良人面，却将终身误。”写完以后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些词句是从她脑子里的哪个角落蹦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竟然汗流浃背。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乔莫没有办法按耐他自己内心的激动，“后面呢？还有没有？”
　　“后面？什么后面？”秦惜如梦初醒一般迷茫地看着显示器里乔莫的问题和她自己写的诗句，她怎么知道这些句子的？为什么现在她想破了脑壳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些句子？她只是觉得它们莫名地熟悉，却断然不敢相信这些句子是她方才一字一句地打出来的，“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写出这些句子的？”还没等乔莫把问话打完，秦惜突然就从网上消失了，连句再见都没有，突然下线。
　　只剩下乔莫一个人，面对着闪烁的显示器，张口结舌。

　　凌晨时分，秦惜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她似乎成了别人的妻，整日在窗前做着女红等着丈夫的归来，好象是一个雨后的三月天，下过雨，光线不够明亮，她卷起了窗帘，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极盛，只是太过娇艳，不似常有的端庄。远处有马蹄声渐行渐近，她看到枣红色的马匹上有人白衣如洗，气度翩翩，那是她的丈夫吗？梦里的她极力地想看清他的长相，却偏在那时就醒了。
　　真可惜。
　　“我做梦了，妙妙。”秦惜习惯性地咕哝了一句，即刻又想起，白云已经搬回家去了。
　　即便她在，大概也是不会听见她的咕哝的吧？！秦惜撇了撇嘴，白云这家伙向来好眠。
　　真不习惯，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尤其是从梦中惊醒的半夜。她试着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冰箱里似乎还有牛奶，她早上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实在没有资格失眠。
　　秦惜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推开了房门，又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橙色的灯光顿时让她眼前一亮。她从冰箱中翻出一盒光明牛奶，看看日期，还好没有过期。也没有耐心用奶锅热它，就直接把它塞进了微波炉，调好时间，微波炉立刻就发出“嗡嗡”的机械声，吵得她头疼。
　　她不常做梦，偶尔有也没有那么清晰过，往往梦见什么转身就忘了。母亲说这是睡眠好的表现，她也从不以为然。但是这一次，她分明闻见了花香，也分明清楚地听见了马蹄声，从远到近，就跟真的一样。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牛奶热好了。她打开炉门，去拿里面的牛奶，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梦境，宛如亲身经历地一般，真实得不可思议。
　　一个梦，让从不失眠的她失眠了。
　　大概是白天太兴奋了。
　　还好有牛奶。
　　秦惜决定放弃思考任何东西，包括那个梦，包括白天。她喝掉了牛奶，把盒子扔进了垃圾筒，关灯，上床。
　　当然，在上床之前，她调好了许久未用的闹钟。
　　“我可不想因为迟到被老板骂。”她低声自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