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栖城》江常安

10、弥乱之夜

　　杜仲的住所在城西，距西郊雾山不远。离开杜公馆，兰寻的情绪不太好，暂时不想回兰府，于是让蓁儿驱车往雾山脚下赶去，她想起同连决的十日之约与兰思若的婚期恰巧同日，怕是要失约了罢，心中泛起苦涩。
　　蓁儿微感马匹异样，心下不安。兰寻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她探身询问：“蓁儿，怎么回事？”
　　“公子，马儿躁动，前方恐有异变。”
　　“那，快停车。”
　　“是，公子。”蓁儿双手紧拽缰绳，硬是把双手勒出血痕才终于让马车停了下来。
　　兰寻刚跳下马车，马儿便朝反方向奔去。同时前方惊现数名黑衣人，那些人手持利剑，武功不凡，绝非泛泛之辈。
　　蓁儿拉着兰寻便往就近的巷子里躲，她可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管这些人的目标是谁，江湖纷争能避则避，何况来者不善，她们若被发现就再难脱身了。
　　“公子，别出声儿。”蓁儿警言道。
　　兰寻因事态紧迫而屏息严肃，可看到蓁儿这番正经的模样不由浅笑，蓁儿本将兰寻护在身后，听见她的笑声回头投以厉色。
　　“公子，请安静。”兰寻自知不妥讪讪地收心，凝望着众人缠斗的场面。
　　月光皎皎，星辰投影斑驳可现，浓墨笼罩着西郊天际。
　　兰寻见一挺拔清瘦的男子怀中紧护一名身子体瘫软的面纱女子。男子身形矫健，青峰长剑在手，与数名黑衣人相互对峙。
　　黑衣人的武功无不高强，而被黑衣人追杀的男子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刀剑浮影，一招一式皆可攻城掠地，黑衣人接连被斩杀，眼看即将分出胜负，不料那男子突然单膝跪地，口中咳出一滩鲜血。
　　被那名男子重伤在地的一名黑衣人突然狂笑不止，“你中了我的乌头毒，若一个时辰内无解药便会全身溃烂，窒息而死，交出那个女人，也许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好卑鄙的手段，数人围剿也就罢了，竟然还下毒威胁。只见那名面纱女子用力挣脱了男子的怀抱，微弱的声音透过阴郁的空气扩散开来。
　　“让我去吧，如果这次我还是死不了，我要嫁给你，好吗？”
　　不过一日，兰寻已经见识了两个为爱决绝的痴情女子，她们的孤勇与深情，实在让她无不震撼。她也是爱过人的，她可以为了他不要自尊，不要未来，可是却做不到放弃自己的生命。
　　“蓁儿，你能不能......”不待兰寻的话说完，男子的暴戾之声传来。
　　他对着所剩无几的黑衣人道，“要人？你们还不配。”言语间的狂傲和自信不容置喙。他猛地起身再次将面纱女子拥入怀中，提起左手的利剑，足下一点，跃至余下的黑衣人旁反手一挥，霎时，三个人瞬间头落地。
　　蓁儿见那二人已无大碍，黑衣人也被解决完毕，拉着兰寻走出小巷。兰寻下意识望了前方的男子，却发现他单手扶着似晕厥过去的女子，另一只手持剑楮着地作为支撑，而他的后方一名黑衣人尚未断气，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
　　兰寻下意识叫了一声：“不好。”
　　蓁儿也闻声望去，她见兰寻朝她使了个眼色，掏出怀中银针向黑衣人射去，但不想那男子突然转身将手中的剑抛出刺向了黑衣人，兰寻心想，原来他都知道，看来自己多此一举了。
　　其实兰寻不知的是，在一开始男子便发现了她们，只是不明敌友他才未贸然出手，刚才那下不过试探而已。
　　兰寻无意蹚这趟浑水，正思索着离开此地，毕竟她是第一次见到众多鲜血淋淋的尸体，胸中恶心不已。
　　刚行几步，只见头顶翻过一抹黑影，却是刚才那对男女立于她跟前。好生了得的轻功，受了如此重伤，怀抱一名昏死的女子还能在数十米开外轻灵而来，男子用那柄染尽鲜血的剑突然指向兰寻的喉部，蓁儿眼急手快将兰寻推开，剑风划破了蓁儿的脸颊，渗出几滴血珠。
　　兰寻失声大叫：“蓁儿！”
　　蓁儿扶起被她推倒在地的兰寻安抚道：“公子，我没事。”
　　“你是何人？”男子的声音清冷得吓人。笑话，他莫名其妙的发难只是为了问这句话？
　　兰寻收起惊恐的神色望向男子，借着路旁居所外悬挂的灯笼的微光，她终于看清了这个英挺的男子的面容，除了惊诧再无其他情绪，她突然上前抓起男子的衣袖。
　　“你，是谁？”她的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男子不理会兰寻的失控，依旧泠然地看着她，眼里充满杀气。蓁儿见状拉过兰寻退出几米，再迟片刻，估计兰寻已成剑下亡魂。
　　“这位大侠，我家公子并无恶意，还请大侠看在刚才我家公子曾出手相救的份上让我们离去。”蓁儿虽故作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她摸不准对方来意，更不是他的对手，而一向冷静的兰寻也不知怎么失了心智。
　　“蓁儿，放开我。”兰寻边说边脱开蓁儿的维护。蓁儿听得兰寻的哽咽声音，越发不知所措，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了？
　　兰寻一步一步走向那名男子，眼里满是惊喜、惶恐、愤怒、无奈以及更多他不能解读的情感。
　　“白飞沫，是你吗？”
　　男子冷哼一声，再次举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回答我。”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虽然用别的香掩了去，但是却骗不过她的鼻子，她不顾男子的抵触，伸手为他探脉，此人中了剧毒，若不在一个时辰内解毒必定药石无用。
　　“你中了乌头毒，必须立刻解毒。蓁儿，前面有家药铺，速去打点。”
　　兰寻欲扶此时身形不稳的男子，却被那人一甩衣袖抚开几米。她怒道：“男人都像你这般逞强？我不是想帮你，只是不舍你的女人失去她的心上人。”
　　男子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你是谁？”
　　兰寻气绝，亏这男人和白飞沫一样长得风华绝代，智商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我是谁真那么重要？既然如此，告诉你便是，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游大夫，花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