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92、第 92 章

　　我究竟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我究竟是害怕失去而提前放弃，还是一直逃避？成也自己，败也自己，手上握着的不过是虚妄杂乱的线，难道就真正低头于它？
　　百里营也有澹台耀川的人，但我义无反顾。这其中，也不失故意为之的倔强心思。
　　一行人马很快来到了极北的千山万径。
　　这里自然没有敬阳的炽热，相反冷风阵阵，时不时地掀起一阵寒战。我们没有走大路进山，而是从另一处陡峭的山壁上攀行，直到人马甚是感觉吃力后，才看见了百里营的寨旗。对栈桥外两个高壮的汉子说：“劳烦通报一煞千里，说敬阳故人来访。”
　　他二人对视一眼后，指使了其他人报信。而他二人也迅速集结了人马，虎视眈眈看着寨门外的我们。很快，那人跟着一个人返回。
　　定睛一看，是龙吟子。
　　见了他，我摘下面具，笑：“好久不见。”
　　“呵呵，我就说是谁，江雪寒哪里来的敬阳故人。”龙吟子与我一番寒暄后，命人吊起栈桥，于是一行人马缓缓而入。
　　他并没有多问我身后那么多人的原因，只是在我下了马后，忧心：“公子身体不大好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忙问：“烟儿呢？”
　　龙吟子没料到江雪寒告诉了烟儿的事情，一诧之后摇头：“公子拿了昌化牛角冻回来，烟儿小姐倒是醒过来了。只不过……”
　　愕然，我以为澹台耀川没拿到千秋机要，是不会拿出那件东西的。
　　“带我去看看。”安顿了人马，与他踏入百里营的正堂。尔后，他进入内堂。而我，环视周遭的一切。心底想：不知道百里营迎对澹台耀川的一战，会是怎样的激烈？
　　打消掉将涌上的难受，见着江雪寒一身黑衣缓缓而出。
　　看着他，竟然比敬阳一见瘦了很多。他见着是我，坐下后端起茶，淡淡：“怎么跑到这是非之地来了。”
　　我道：“我带了一骑人马来，准备在这儿常住。”
　　江雪寒缓缓扫了我一眼，放下茶杯：“听说是京国燕歌骑？”
　　点了点头。
　　铁面下的双眸寒冽并冷笑着：“我百里营该感谢你呢，还是……远离你？”
　　不懂的他的话，但寒意却从背后升起，难道我忽视了什么？
　　他直直看着我双眼，站起来，逼视我：“我说过，百里营从不近朝堂。但你却带来京国的人马来，莫非早就想好要帮你的澹台将军？”
　　强烈一震，骇得怔住。我怎么忽略了这点！怪不得轻易从澹台耀川身边逃了出来，原来……我摇摇头，说：“江雪寒，我……”
　　难道是说我根本没想到这点？还是我从头到尾就忘记了这点？
　　情祸，情祸，深陷于澹台耀川的纠葛之间，只想着与他对立，保全顾氏，却完全忘记来到百里营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京国燕歌骑，这下子朝廷还不抓住百里营勾结京夷意欲造反的罪名，而大举进攻？
　　胡月楼，我仗着知道点百里营的事情致使他被江湖人斥责。阴山，他为了护卫旧部的瞿门，不得已与澹台耀川联手，除去京夷。而今，我又带了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该怎么面对？
　　见我半晌说不出什么，他的寒意收了回去，重新坐回，淡淡：“说罢，是否澹台将军要你来劝降我，或是归于朝廷，亦或拿出……千秋子。”
　　我痛苦的摇了摇头，说：“我此行与澹台耀川无关，你信我吗？”
　　他不语，但眼神却很复杂。
　　原来被人疏离，被人不相信是这样的难受。我百口莫辨，只讪然一笑：“我来，是为了与你死守百里营，如若能胜了这一役，就能将我顾氏偷偷接走。”
　　我这漏洞百出的傻话，江雪寒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含义。但我能说我是为了堵一出，故而才把自己送来了这个地方吗？躲开了他的眸子，只干笑了两声：“你既然早知道我带得是燕歌骑，为什么还要放我进来？”
　　“我若说是自寻死路，你信吗？”
　　惊了一下，听他又说：“我倒要看看，澹台耀川为了灭我百里营，会花多大的……代价。”
　　他的话语让我不由得笑了一笑：“想不到，我们还竟有共同的目的。”
　　“呵呵”他笑了一声，道：“所以，这一战仿佛也只能联手了。”
　　但他的笑容里，却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是因为烟儿吗？
　　我又问：“烟儿……怎么样了？”他的眼睛迅速凝满了一种痛苦，只压低了痛楚，轻声：“因为你，我拿到了昌化牛角冻，她……也醒了。
　　这不是好事么？
　　但他的眼神分明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正想问，却听他道：“只不过，烟儿忘却了一些事情。”他抬了眸子，对我笑说：“甚至，忘记了我。”

　　于是，我在后院见到了一个女孩儿。
　　刚开始看到她时，连我自己都不由得惊诧了一下。因为她与我的面容，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不过，我面前的这个烟儿却如以前的我，甚至比以前的我更甚，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竟然笑得特别开怀，待我站到了她面前，才压抑住笑容，瞪大两眼看着我。
　　“呃？”她扑闪着亮晶晶的双眼，仿佛也如我刚才，愕然我与她的相似。
　　“你是谁？”她张开口，柔声问。话语虽然柔，却还是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绪。我笑道：“烟儿。”
　　又是一声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听到她这么问，我忽然替江雪寒涌出很深很深的悲哀。这样一个爱在心底的女孩，记得自己的名字，却忘记了另一个重要的名字。
　　江雪寒费尽自己功力替她续命，值得还是不值得？
　　不过，她身上的所发生的事情轮不到我来过问。只半蹲下身子，与她一同坐在树荫下，笑：“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只是你，不记得我了。”
　　她的眉眼迅速黯淡下去，低声说：“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人。”但旋即又抬起了头，哀怨看我：“但，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颔首，说：“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吧。”
　　抚摸她的发，温和的笑：“我叫顾微意。”
　　烟儿立即恢复了轻快的容颜，冲我一笑：“烟儿。”
　　她的身上有我曾经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自我认识了澹台耀川后就渐渐失去了。而今的她却忘记了与江雪寒的所有，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但或许对于烟儿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我把她想成了我，以前的我。
　　但其实，她离开了江雪寒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却是我下不了决心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龙吟子告诉了我，关于烟儿离开江雪寒后的事。其中最让我震撼的莫不过是她，毅然舍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投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怪不得江雪寒的眼神如此死哀。
　　原来这一切并不完全因为他的嗜血，他的满手血腥，而只是因为缘分止在了前一时，这一刻。踏出了百里营的烟儿，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于是新的缘分开启在了下一时，这一刻。
　　我潸然，心底发酸。
　　一时没抓住，真就错过了一辈子？
　　想起了另一个人来，心更抽痛，只得握紧了手，大笑：“龙吟子，听说朝廷的人马已经越过汗山了。百里营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