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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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遣走了景秋，然后直直走到窗户格子底下，呆呆站了半晌后，俯下身去用力掀开了一截石砖。石砖吱嘎一声，被推到一旁，然后一个玄木的长盒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拿出盒子，然后缓缓启了木盒上交叉缠绕的锦绳，待到锦绳完全松散时，却停住了手，只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个玄木盒。
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再度被掀起。
刚满七岁的那一年，是我遇见师父之前最开心的时日。
虽然那个时候的我，一如平常孩童，什么也不懂。那年夏天也如现在这般酷热，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撑唤着，像要死了一样了无生趣。我的姐姐，哥哥的亲姐姐，也是惜华的姐姐烟璃正和我坐在马车里，从顾氏的祖籍赶回敬阳。
烟璃斜斜依在轿子里，被热意熏得受不了，睡也睡不着，醒着又更难受。于是她掀起马车的纱帘，对赶车的人说：“青霞，找个地方歇一歇吧，我和微意热得受不了。”
青霞是烟璃姐姐的丫鬟，于是对赶车的小福哥说了几句话，找到一片林荫停了下来。
终于吹到一阵凉风，我扑通一声跳下地，大呼欢快。青霞扶着姐姐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说：“小姐，怎么急急匆匆往敬阳赶啊，害得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带几样避暑小吃。”
姐姐两眼盯着我晃着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摇着香巾道：“我想尽快回敬阳，看丫鬟说得事是不是真的。还有，微意身上长了好多风斑，要赶紧回去抹了那药……”
因为头次回祖籍老家，我的身上长了很多红斑，大块大块的一到晚上就痒无比，把姐姐熬得不行。试了很多药，都没用。姐姐小时候也起过这斑，也是百药无用，后来母亲不知怎么从一个游医处寻来的药，一抹就好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姐姐就带着我和小福哥、青霞回敬阳。
小福哥抽出随身带的刀，明晃晃地把我吸引了去，只缠着他玩，一点也没注意青霞跟姐姐小声说的什么。他是家里的护卫，长得人高马大却性子激烈，口中呼叫：“去去去，万一刀不小心碰到你怎么办？”
他全然当我是个小孩子。
左右看看，烟璃和青霞咬耳朵，小福哥又不理我。只好自己弓着身子，百无聊赖地看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顺着蚂蚁一步一步往前，抬头看见好多颜色鲜艳的小花。一个高兴，朝林荫深处跑去。
当时，烟璃、青霞和小福哥仿佛各有心事，并未注意到我跑开了。
但也因如此，我捡了条命。
当我走到林荫深处一个地方，捡西瓜丢芝麻的摘了好多花时，才想起好像离开他们好久。于是抱起一大堆花，回头。
贪玩的性子让我只跟了花来，却找不到回去的路。转了好大几个圈子，才心惊胆战的发现我的姐姐不见了。一惊时，手上抱着的花也没有兴趣，齐刷刷落在了地上，慌忙左顾右看。就在发现林荫到处都一个模样，准备大哭的时候，听见了烟璃的声音。
“平，你……好狠……”
起先这声伴着痛楚的哭腔，尖利在耳边并未让我认出是烟璃，而是再听到另一句话后才想跑过去。
“烟璃，是我负你。你在黄泉之下如要恨我，只管来索命！”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我刚迈出的步子摇晃在半空中，七岁的稚童虽不能全然知道“死”字，但男子狠烈的声音却让我不敢再往前去。
也正好，我要跑去的地方长了两棵缠绕的大树，还有一根密集的藤蔓顺其爬上，爬得密密实实。
“扑通”，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在树的前方，好像有人跌倒了。
小心翼翼地探了眼睛从叶子缝隙处探过去，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跌倒在地上，尔后她缓缓爬起，颤抖的身体指着面前出现的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烟璃好像很难受，只看得见颤抖的背影。
看不清楚样子的男人说：“烟璃，要怪就只能怪你姓顾，要怪也只能怪我们错误认识一场！我……只能娶王大人的女儿。”
“哈哈哈哈，原来这是真的……真的！”烟璃的声音尖刻划破我的耳朵，哭喊着：“陆南平，你要娶郡守的女儿……咳咳……只管娶，为什么……咳咳……下如此……毒手？”
那个男人痛苦地摇头：“烟璃，你是顾氏的人，我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想来想去没有别得办法，只有你死，我们的婚约才能取消。”
我隔着树叶，看见了烟璃痛苦地趴在地上，一手刺目的红。
“呵呵，顾氏？呵呵，顾氏！”烟璃笑得森森然：“平，原来还是……咳咳……我对不起你。早知道……不该让父母…….婚约……”
“烟……”正当那男人犹豫的迈出了一只脚，后面那个男人伸手抓了一把。他骤然止住脚步，皱紧双眉，不语。
后面的那个男人上前，走到姐姐面前，面无表情的扬起了身后拿出的一把刀。
明晃晃，好像小福哥的刀。
烟璃竟然没有哭，也没有刚才那样发狂的笑，而好像静止住了一样，看着那把刀缓缓落下。我，也傻住，呆滞住，也不晓得转头，就看见那把刀溅起好高……好高……的鲜血。
又是好久好久，好死寂死寂的一阵过去，我才从密实的藤蔓和树木后走过去。缓缓走到烟璃的面前，然后看着她。
她的胸前渗出一大片鲜红，把黄土染红。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以为烟璃只是睡着了，竟伸出一只手拭去烟脸上混了血的泪，口中喃喃：“烟……璃……”
我的叫声让她有了动作，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我的眼神空洞，只是淡淡挤出一丝笑：“微……意，乖乖……藏到马车那儿去……如果……如果有人来……让他们……带你去敬阳，姐姐……”
“烟璃跟我一起回敬阳。”我伸出手抱住她，想拉起她。
“咳……咳”烟璃嘴里混着鲜红，一只染满了血的手抓住我的肩膀，说：“听我……说，不管你听不听得懂！”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认真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面容。
“记……住，今天的事情……回家去就说……就说遇到了……贼。”
我抓住她的手，却说：“他们不是贼，烟璃，我看见了他们，他们说什么要杀你……什么婚约！”
烟璃的手抓得更紧了，拼足了力气跟我说：“微意，我只求你…….照我说得做，你不懂……但你记住……什么都不能说……否则，嫌隙越来越大……甚至要……连累父母……”
她又说：“答应我……发誓答应……我！”
没有哭，见到烟璃痛苦不堪的样子，拼命点了头，说：“烟璃，我记住了，我发誓不说！”
烟璃颤然笑了两声，又咳了几下，放在我肩膀的手缓缓，缓缓落到了地上。
我不懂，却拉住她的手，叫：“烟璃，烟璃，带我回敬阳！”
叫了好久，叫得嗓子干哑，一身染满了她的血才反应过来，想找青霞和小福哥来。不知道又哪儿来的方向感，只顺着地上斑驳的血迹，竟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马车。
马车边，倒挂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脖子还在不断渗血的小福哥。马车外，我们的行礼被人扔得乱七八糟，四散一片。
忽然，脚下绊了一跤，手扑进了腻腻滑滑的温热里，挣起身子一看，青霞黑粒白瞳的双眼正直直看我，盯住我，恨住我。
一时之间，我的眼前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哇啦大哭起来，爬在地上爬进马车轱辘底下，抱住瑟瑟发抖的身躯不住的哇哇大哭。直到过路的一队车马发现了惨烈的情景，慌忙把我从车底抱起，然后报了官。
但我却一个字都不说，直到一个人噩梦了几日后，才挤出：“遇到……贼。”
那一年，烟璃十五岁，哥哥十一岁，惜华八岁，我七岁。七岁的我，竟然遵守了自己的誓言，记住了烟璃的话而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后来，也因为顾氏地位不尴不尬的缘故，没有人认真去追查这件惨案。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叫陆南平的人买通了关系，官府找到了几个认罪的山贼，于是，草草结案。
自我渐渐平息不再噩梦以后，我就把烟璃送我的所有东西收了起来。因为，烟璃不仅是我顾氏的痛，也是我心中难以抹灭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 7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