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青年的悲惨往事们》林幽仙

1、楔子

　　卖火柴的小女孩死了，我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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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祖父的祖父的曾祖父是个人才，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了一盒火柴，从此干起了卖火柴的勾当。
　　祖父临死前告诉我：“原本火柴盒里一共有一百根火柴……但这么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传到我这里还剩十三根，我用了六根，还剩下七根。”
　　我：“……”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祖父仰着头大口呼吸，胸口起伏剧烈，嗓音嘶哑断续：“这火柴……非常珍贵，是我祖父的曾祖父用性命换来的……”他气虚地咳了几声，“当火柴点燃之时，透过火光，就能看到人的内心。”
　　我无聊地说：“那也没什么用啊，火柴燃的时间那么短。”
　　“不……”祖父睁开眼睛，一只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半天拿出一盒破旧的火柴，哆嗦着手撕拉划燃，“它能燃一天一夜。”
　　仿佛被祖父的话蛊惑，我凝神望向那支被点燃的火柴。
　　火花在黑暗里颤抖，好像被轻薄的良家妇女一样，我出神地想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祖父努力稳住颤动的手，将火柴递向我的眼前。
　　“你看见了什么……”他喘了一口气，猛地“阿嚏”一声，强大的气流席卷了火柴的火苗。
　　火柴，灭了。
　　我：“……”
　　祖父：“……”
　　我：“不是说……能燃一天一夜吗？怎么这么脆弱。”
　　祖父如死灰的脸微红，“我……我好像拿错了。”他又咳了几声，“不行了……我懒得起身去找了，反正……火柴就放在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里，你等会自己来找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我向祖父鞠了一躬，拉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无半点声响。
　　直到临近傍晚，我才推开门，小声地唤着祖父：“祖父，祖父，吃饭了。”
　　房间里没有人应我。
　　上午我出去的时候忘把窗帘拉上，房内一片浮动的金辉。
　　祖父微张着嘴，一脸安详地躺在床上。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
　　2012年5月21日19:35，与我相依为命23年的祖父，终于病逝。
　　我在他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传说中的七根火柴。
　　传说中，能看见人的内心的火柴。

　　祖父不是我的亲祖父。
　　据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蜷缩在一座房子的角落里，双手冻得紫白。他一眼就相中了我。
　　那里应该有很多流浪儿，我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在这流浪儿群体中脱颖而出：“为什么偏偏看中我？”
　　彼时他正在观看日本相扑大赛的盗版碟，八字胡随着镜头的转换一抖一抖的，“我看人不会错的。我帮老九相了不下十个徒弟，没一个是废材。”镜头切换，电视里传来解说激动的声音：“山本次郎输了！他竟然输了！这是他二十年蝉联冠军的神话的终结……”
　　祖父的八字胡瞬间变得蔫搭搭的，“不过，你是我相中这么多人里骨骼最差的一个，所以只好自己消化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脊柱。
　　祖父又换了张碟，继续津津有味地观看：“不过你也别灰心啦，废材也是有春天的，而且你的气质特符合卖火柴的小女孩。”
　　当时我只是认为他是在打趣我的身世。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卖火柴的小女孩死了，我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