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是缘是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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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的海河两岸灯火璀璨，异彩纷呈．正是这个古老而又现代化发展中的城市彰显无限魅力的时刻。
提起津城最著名的商业一条街，就不能不提“滨江道步行街”。那里集餐饮服务，服装百货，悠闲娱乐于一体，在这条街逛上一天，无论你兜里装着多少钞票，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把它们全部败光。
步行街西侧的C区有一家名为“狼牙”的地下酒吧，沿着幽暗的楼梯径直朝地下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见便可豁然开朗。宽敞的舞池内灯光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天花板上的球形灯放射出七彩的光芒，下面的每个人都在尽情地扭动身体，像是在发泄内心的某种情绪。他们扭在一起跳着激烈热情的舞蹈，却又绝不可能介入对方的生活。即便与自己正在贴身热舞的人一分钟前还是个杀人犯，只要装作不知，曲终人散后照样可以各走各的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又疏离的相处方式。
马健没精打彩地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发呆。他身上虽然穿着酒吧服务生的制服，但没人见过他真正为谁服务过。
大多时候，他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赖在角落，只有曾经亲眼目睹这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孩收拾那些醉酒闹事者的老客人们心里清楚，这位小爷在“狼牙”酒吧里的身份绝不只是服务生这么简单。
马健静静注视着远处的喧嚣与疯狂，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与周围世界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直到瞅见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涌动的人群中朝这边走来，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才多出了几分生气。
肖锐，十年前还只是东丽区的一个毛头小片警，现在已经是市刑警大队的分队长了。说起当年他与马健的相遇，还真有那么点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的味道。每每回想起来，肖锐都会不自觉地摸着右手腕咒骂：“那个死小子就是一狼崽儿，打不过就上嘴！”
不管两个人的初遇有多么不愉快，自从肖锐硬着头皮咬牙套起那身穿不惯的西装冒充马健他叔，在家长会上被班主任一顿教育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从死对头便成了死党+亲友了。
“肖队长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要小的为您老效劳啊？”马健朝肖锐举了举手中的冰柠檬水，笑得一脸狗腿相。每当见到他这副德性，肖锐心中都不免要后悔一番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踹这小子去念大学。
“没事就不能来吗？调查案子，顺道来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闯祸。”肖锐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河，抽出一支刚想点，看了一眼马健，又放了回去。
“什么大案子啊，竟然能劳动肖大队长。”马健眨眨眼，好奇宝宝似地望着肖锐。“我们这里每天人流往来复杂，说不定能帮忙注意着点线索呢。”
“一起绑架案。”肖锐犹豫了一下，将一张照片甩在了桌上。
马健咬着吸管瞟了一眼照片，上面是一位衣着高雅的美丽女孩。长发披肩侧卧在草地上，怀里抱着一只白毛大狗笑得很开心。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明媚灿烂，让马健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漏掉一拍。那种感觉就好像黑暗无边的夜色中突然闯进一抹阳光，强烈的不协调，却又是那样动人心弦。幸好酒吧里的光线很暗，肖锐没有察觉马健眼底闪过的那抹异样。
“这是哪家大小姐啊？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马健不动声色地说。
“你小子眼光够毒。这女孩叫方梓欣，是方氏集团董事长方正秋的养女。说是养女，但是和亲生女儿一样亲，是个超级有钱人！”
“方氏集团？”马健眼珠转了转。
津城有谁不知道方氏集团。这个家族早年间在老天津卫的英租界是开布厂的，经过近百年的折腾壮大，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上流地产界的领军人物，资财过亿。
“上个月文化街不是有场娘娘宫的灯会嘛，这位方大小姐对咱们津城的民俗艺术倍儿感兴趣，所以就去看灯，没想到却在那种人潮涌动的地方被人绑架了。当时周围的街道都被游客和私家车挤得水泄不通，方小姐随身的那几名保镖发现事情不对也晚了。你想想，现场上千号人像下饺子似的挤在一起，别说追人了，想迈腿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小姐被两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架走。要不是顾及脸面不想让媒体知道，方正秋早就派人把整个津城给掀了。现在一天一个电话的来队里催，最绝的是，还叮嘱不让我们公开调查，说只要泄漏出去半个字咱就法庭上见。合着让我们帮他找人还得偷偷摸摸的，不成就告我们，你说这还有天理么？！”肖锐越说越气愤，本来就黑的一张圆饼脸，现在更是糊得像锅底。“幸好方正秋前几天突然得急病趴窝了，不然我们整个大队都要被他的无敌夺命CALL给逼疯。”
“说起来那个方正秋也够倒霉的。好像去年才刚死了弟弟，弟媳，今年又轮到养女被绑架。他是不是缺德钱赚太多，怨灵附身啊？”马健淡定地吸着柠檬水。
“哟，想不到你小子也知道关注新闻啊？”肖锐有些惊讶。
虽然对那些眼睛长到脑瓜顶上的有钱人深恶痛绝，但是肖锐本性还是一厚道人，一直信奉赵本山的那句名言：人家已经从村长变成三胖子，咱就别再给一棒子了。于是，他朝前探探身，压低声音说：“老实说，我觉得这案子不那么简单。这事已经出了快一星期了，绑匪那边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你说，天底下会有只绑人不要赎金的绑匪么？所以啊……”
“所以你就觉得是方氏集团内部有鬼？”马健歪着头，瞅着肖锐顶着一张老脸在那里故弄玄虚。
肖锐被他的话噎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甩手一巴掌拍在马健后脑勺上：“行啊！没想到你小子外表发育不全，脑细胞倒是不少。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踹你去警校，将来接我的班！”
“你才发育不全！你全家都发育不全！”马健揉着脑袋白了肖锐一眼。“我在这种地方工作，知道的消息内幕绝不比你们警方少。”
“虽说方氏企业是由方正秋一手执掌，但还是有人可以与他相抗衡的。那就是他弟弟的儿子方伟凌。这小子在美国主修经济学，回国后就加入方氏集团工作帮助父亲方正冬打理生意。去年方正冬夫妻因车祸去世后，方正冬名下的方氏股份就自然而然地转到方伟凌名下，再加上他本人精明能干，又有担任董事长助理的舅舅上官宏扶佐，现在算得上是方氏企业的二把手了。”
“照你这么说，方小姐的绑架案很可能与那个方伟凌有关？”马健像波斯猫一样眯起眼睛。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只是闲聊而已。”肖锐收住了话题，瞪了一眼马健。“你小子就乖乖地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最近很忙，没功夫也没那二皮脸去局子里为你填保释单！”
“瞧您说的，请领导放心，保证不给您惹麻烦！”马健笑嘻嘻地为肖锐顺毛，几句话便哄得肖锐放松了警惕，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儿。
可是没过几天，马健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肖锐在警队跳着脚骂：“好你个马健，你就是一狼崽子养不熟！”
凌晨五点，“狼牙”酒吧正式打烊，马健独自走在略显空旷的大街上。2月份的津城正是最冷的时节。冬季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晚，四下仍是黑沉沉的一片寂静。对面一排居民楼里只有少数几户人家亮起了暖暖的灯光，马健走在街上，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那应该是忙碌的主妇们在为自己的丈夫孩子做早点吧
一种温柔的痛楚直击胸口。像是想要把这种恼人的情绪赶走，马健快步走向街角的那家早点摊，习惯性地对正在热油里翻滚炸糕的老板说：“五毛钱豆桨，六个烧饼，两个糖果子。”
马健的家位于海河公园附近的一幢居民楼里，是一间不到14平米大小的独单，狭小而破旧。东面的窗户正好对着海河，由于是六楼顶层，视野很好。每逢节假日，站在窗前就可以看到许多打着“海河一日游”旗号的客船在河面上往来。由于这一带的楼房基本上都是76年震后新建的，属于濒临拆迁的老楼了，所以但凡有点积蓄的住户早都找房搬走，剩下的只有一些老人和贪图房租便宜的打工仔居住。
马健平时很少回家，他的工作晚出早归，白天就算回家也只是蒙头大睡，倒不如直接睡在酒吧里省时省力。可是这一习惯却在两星期前突然打破了。看着马健一反常态的每天按时下班回家，酒吧里的兄弟们先是感到惊讶，继尔是纳闷，再后来就是心照不宣的扼腕叹息：
得。又一个哥们儿恶俗的交上桃花运了！
交桃花运么？马健提着装满早点的塑料袋爬楼梯，嘴角弯出一个可爱的弧度。这个词若是放在昨晚以前，他还觉得有那么点靠谱，现在看来，是运是劫，还真不好说。
“我回来了。”马健拿钥匙开门进屋。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闻声从阳台跑出来，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怎么没见你从院门进来？”
“我从后院门进来的。今天那家早点铺的糖果子卖完了，转到另一家买的。”马健把外套扔在床上，进厨房洗手。
“又不是非吃糖果子不可，不用这么麻烦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她只是在几天前随口说了句喜欢糖果子的味道，没想到这个男人真就记在心上，每天带回来的早餐里都会有糖果子。
“别介啊。难得您这千金大小姐肯临幸平民食品，我还憋着劲儿想把您改造成无产阶级同胞姐妹呢。”马健说得随意，但听者脸上却已有了变化。
“什么‘千金大小姐’？”女孩咬住嘴唇，美丽的眼睛盯着马健。
本来马健是想吃完早饭再摊牌，可是他那脾气实在是忍不到那会儿。见对方摆开架势主动迎战，他瞥了一眼女孩手中的塑料袋，看来今天的糖果子要吃软掉的了。
面前这个女孩是马健在两周前上班途中，从一群小混混手里救下的。当时马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见到对方手臂上有几道抓伤，竟然把人领回了自己家包扎伤口，并且自然而然地留宿了。
女孩对自己的身世背景只字不提，连名字也不肯说。马健也不问。他从不喜欢强打听别人不想说的事，谁还不能有点不愿被人触及的隐私啊。反正家里穷途四壁，就算是一女骗子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小爷我就当是COS一把雷锋叔叔了。
马健当时这样对自己说，刻意回避心底涌动的那一抹情绪。
于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就这样开始了奇妙的同居生活。说是同居，基本上两人打照面的时间并不多。晚上马健上班，早上带早点回家，然后就蒙头大睡。醒了，桌上自然会有热腾腾的午饭等着他。虽然味道怪了点，但总不至于毒死人。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马健竟然闻到了久违的洗衣粉味。那种味道像是带着魔法，触动了他心底某个已经僵死的部位，那里开始一点点的融化。
对于这样的生活，马健真有点满足了。
也许是拥有同样的感受，久违的温暖使两个陌路人共同维系着这怪异又安稳的生活，好像他们本就是相处多年的亲友，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微妙的平衡。尽管他们都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那晚，当马健看到肖锐递过来的照片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方氏集团的大小姐竟然在我家做了一个星期的佣人，说出去都没人信啊。”马健甩着手上的水珠，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您不是被人绑架了么？自己逃出来啦？本事啊！怎么不回家？窝在我这儿算怎么档子事啊？现在全市的警察都在到处找您，如果被人发现，我真是跳进海河也洗不清了。不带您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啊！”
“…………”方梓欣默默听着马健在那里胡侃，转身回屋，在已经摆好碗筷的折叠桌前把塑料袋里的早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想不出要怎么开口。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可瞒的了。先吃饭吧，吃完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办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是缘是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