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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在北静王到达莲花庵之前,早遣家人知会了住持,让一切照旧,不得张扬。
      所以他一路行来,只见青石寂寂,花叶扶疏,空气中飘荡着一缕恬静的馨香,隐隐听见不知何处,传来悠扬的梵音呗唱,令人心境安详。
      笃笃的木鱼声中,水溶穿过一道狭长的回廊,不远处,侍立门外的小尼见到他,正要入内禀告,水溶忙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了佛堂中的人,小尼识趣的悄悄退下,只剩下水溶一人,立在门边耐心的等候。
      木鱼声断,接着是一声清亮悠长的磬响,佛堂内背向大门,跪在蒲团上默默诵经的清瘦背影,这才站了起来,正转身之际,看见门边的一角白色衣裾,连忙迎了出去。
      “王爷?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年轻的青衣女尼眼中,流露既嗔怪,且感动的神色。
      “我有些时候不曾来看莲姐,今日得空,就来了。”
      “王爷,贫尼法号莲渡。”青衣女尼颂了一声佛号,打断北静王,见他表情尴尬,又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如今我已是方外之人,你还这么着……唉,着实会坏了我清修。”
      就这一会,水溶已恢复了常态,温和的笑了笑,说:“我今日来,实有一件事,要商诸莲姐。”
      青衣女尼听他说得认真,不像是找藉口,稍一踌躇,便侧身将水溶让进佛堂,领他进入了侧边上一间小小的静室。
      这位法号莲渡的年轻女尼,就是北静王的原配沈妃了,如今在这莲花庵中戴发修行。
      沈妃原是水溶的表姐,年长他两岁,闺名中有一个莲字,故此婚前婚后,水溶都以莲姐相称,即便是她出了家,也一时改不了口。

      莲渡挑亮静室中的烛灯,又推开窗格,让阳光照进来,于是半屋透亮,然后亲自为水溶斟了茶,隔了矮几,和他对面坐下,蔼然询问:“有什么事,王爷这就说了吧?”
      水溶碰起茶杯,啜饮了一口,眉梢扬起,似乎感到些奇怪:“咦,这茶?”
      莲渡笑着说:“王爷品出来了么?不错,前两日曼妹也来瞧过我,说着是你送她的‘清风玉露’,来自东瀛的贡品,她舍不得喝,特地分了些给我。”
      水溶闻言苦笑:“我记得,莲姐你不喜欢这种带了花草香的茶,否则我自己便送来给你了。”
      见水溶一本正经的解释,莲渡也不由掩唇莞尔:“我哪里是爱这茶,只是曼妹一片好意专程送了来,我也就收下,正好用来招待王爷,以及偶尔来此的诰命们。”
      莲渡口中的“曼妹”,指的是水溶的一名侍妾陆氏,名唤曼兮,是三年前,北静王二十岁生日时,忠顺亲王所送的姬人,水溶推辞不得,也只好收下。
      这陆曼兮不仅容貌美艳,而且性情圆融,手段软款,自进了北静王府,对水溶固然是尽心服侍,百般讨好,对沈妃也是极恭谨柔顺,此外同其他妾室和睦相处,对丫头仆役宽和以待,倒是在阖府上下,众口一词的博得了好名声。
      只水溶对她不即不离,既不冷落,也不特别宠爱,为的是忠顺亲王的面子,还有内里的一些复杂勾连,除了沈妃,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提起忠顺王和陆曼兮,水溶没来由的有些心烦,便转开了话题:“莲姐在这庵堂,居住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么?若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只管告诉我。”
      莲渡笑答:“王爷费心费力的修建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好?只怕是太舒适了,佛祖怪我修持不够诚心。”
      水溶也被她逗笑了:“莲姐觉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庵里只有十余个女尼,我一路走来,仍是觉得太冷清。”
      “哎,既是清修,自然就该清静为上。”
      “我总想着,延请一位有道行的师父,或是有才情的姑娘,陪伴莲姐。”,
      莲渡本想说不必,但她和水溶自小到大相处,早就彼此十分了解,从他的细微神色间,就知道话外有意,便问:“王爷说的有事商量,指的便是这一件么?”
      水溶点了点头:“纵然莲姐此后超然化外,和我俗人不同,但终究太孤单了也不好,况且只你一人的话,我终究是不放心,必定还要常来探望的。”
      他这一番说辞,除了关切之外,已有些“无赖”了,外人前温雅端正的北静王,也只有在他的表姐跟前,才偶尔流露出一丝可笑的孩子气。

      莲渡不觉失笑,心头一软:“好吧,既如此,你带了人来就是,我相信王爷请来的,不是高人,也必是才女了。”
      “这姑娘我是不大了解,只听了两人说过,其中一人,应当是极可靠的了。”
      “哦,是姑娘么?王爷说是哪家小姐,年纪轻轻的,就愿意来庵堂居住?”
      莲渡也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北静王便把张道士登门造访,举荐了贾府的小姐一事,连同黛玉死而复生的奇遇,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末了,还特地追问一句:“这姑娘身上发生的怪事,若是莲姐在意,我马上就去辞了张真人?”
      “不不,王爷切切不可。”莲渡连忙摇头,又念了一声佛:“我佛慈悲,这姑娘在贾府中已惹人议论,王爷如再辞了她,岂非更伤了她的心,认为天地之大,竟没个容身的地方?再者,既是林海大人的爱女,贾公子的表妹,这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在佛菩萨的庇佑下,纵然有什么邪祟,也尽可驱除干净了,王爷快请了她过来吧。”
      沈妃自小就信佛,心地善良,胸怀悲悯,听北静王一番诉说,更觉得黛玉身世凄凉,遭遇可怜,恨不得马上接到身边来照看着。
      “是,回头我就告知张真人,让贾府尽快送林姑娘过来。”
      “我这就命人收拾一进干净的院子,给她们主仆居住,一切起居,也会照应着,王爷请贾太夫人只管放心。”
      “那就有劳莲姐了。”
      “王爷说哪里话,倒是别委屈了林姑娘才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莲渡便催请北静王回去,说是庵堂之地,终究不便男子久留,水溶只好起身告辞。

      他也是少年时节,就父母早逝,对沈妃的心意,早已如至亲一般,纵然不一定是男女之间强烈的情爱,但多年相伴相随,此时骤然相离,水溶的心里登时空落落的,说不出的落寞萧索。
      身边纵然也有几房姬妾,但多半不是皇上所赐,便是其他朝官赠送,多半不是他所爱,唯一稍稍心爱的,就是沈妃陪嫁过来的丫鬟,后来由沈妃做主,收了房的一名侍妾,也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
      因此,人人都目作风流倜傥的北静王,在情爱的世界里,还从未有过春风沉醉,动心刻骨的经历。
      加上他成婚多年,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以至外间都有闲话相传,说是北静王爷雅好男风,不近女色,所有侍妾都是摆设,连元妃也气得进了庵堂,比如京中名伶蒋玉菡,就是他的入幕之宾等等,水溶大多置若罔闻,不去计较。

      黛玉的瑶琴、书籍,以及常穿的衣物都整理停当,不过两三箱子而已,收拾后的潇湘馆,更显得四壁徒然,冷冷清清。
      紫鹃站了起来,四下张望一眼,忍不住问黛玉:“姑娘要带去的,就只这些东西了吗?”
      黛玉正站在窗前,看春纤把鸟笼子一只一只摘下来,顺口回答:“你若是嫌多,这些鸟儿也可以不带去,送到三姑娘哪里吧。”
      “嫌什么多呀?”紫鹃一跺脚,走到黛玉身边,贴在她耳边问,“你好歹是个小姐,才这点儿行李,不觉得太寒酸了么?”
      黛玉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紫鹃,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紫鹃又一指案上的檀木盒子:“我刚才数过了,整的碎的银子,统共合起来,不过一百多两,这,这又够什么?”
      “你是担心这个吗,老太太说了,一应的吃穿用度,家里自会送去,到了庵里,都是姑子们,哪里会有使钱的时候?”
      听黛玉说得天真,紫鹃更是着急,捉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不让春纤听见说话。
      “听着,姑娘,你现在离了贾府,钱是最最要紧的,什么亲情、爱情,都及不上钱来得可靠!”
      尽管紫鹃说得俗不可耐,黛玉也听着刺耳,但爱情亲情不可靠云云,的确又戳中了她的心坎,于是又半晌无语。

      见黛玉不说话,紫鹃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又加紧追问:“除了家里放的月钱,还有老太太给的体己,姑娘手里,就再没有一点银钱了么?比如姑娘的父亲去世时,是在巡盐御史的任上,那可是个肥缺,再怎么清廉,他就姑娘一个女儿,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吧?”
      黛玉听得是目瞪口呆,从小到大,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一丁点儿灰尘都不沾染的,加上衣食无忧,几时会想过银钱方面的事?
      她被紫鹃一双又急切,又希冀的眼睛盯着,呆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我爹爹的身后事,都是琏二哥哥打理,遗物什么的,他没有提起,多半是没有了吧……”
      言毕,黛玉卷了一本书观看,不耐烦再说。
      “人家说没有,你就当没有了么,这事我总琢磨着不合逻辑,哼哼。”紫鹃嘟哝了一句,但遇到这么一位只拿情调当饭吃,完全不懂生活经济的主,她也只好认了。
      紫鹃知道从黛玉这里,多半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这事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如果薛宝钗和林黛玉一样穷,贾家能让宝玉娶她?
      如果柳婷婷和自己不是穷丫头,能被渣男人给甩了?
      她必须保护自己和黛玉,要在这世上好好生活下去,就离不开钱的问题,有了钱就一切好说,甭管穿越不穿越,这可是万世不变的真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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