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月无关的爱情》西墙桃花

7、（七）

　　临去的小屏留下最后一个愿望，她让我爱上你，继续她的生命来爱你。我拼命地点头，小屏却已看不见，渐凉的身体慢慢坠落，我的泪水打湿她的脸颊，泪水模糊的深处一朵花正在凋零，花瓣散落在泥泞的地上，隐约中听到一声叹息：阿爹，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小屏走了，那间屋子我再不能住下去，我搬回了家。张妈看见我提着行李站在门外的时候，就转身往客厅跑去，她喊着：“先生，小可回来了！小可搬回来了”爸爸踉跄的从客厅走出来，我上前拥抱住我的父亲，我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爸爸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乖乖的任我抱着，泪水浸湿他的肩头。我低低的说：“爸爸，我爱你。妈妈因我而离开，真的抱歉！”“好孩子，你是你妈妈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爸爸的声音哽咽
　　就这样，我回了家。感谢小屏，让我懂得了理解和宽容。
　　我接手了爸爸经营的公司，公司在爸爸的经营下，已经做的很大，上市之后，又在国外打开了市场，也慢慢上了轨道。我的接手让很多内部的员工不解，他们不晓得董事长原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千金。他们以为我是一个绣花枕头，以为我是温室里育养的花朵，经历不住风雨的打击。这样大的摊子，这样的一群员工着实让我头疼，他们把报表交到我手里，要我审核，看着一串串的数字，我不知如何做起，隔行如隔山，我真的不懂。可是再不懂的事情也要做下去，我每天都会加班，学着看业务报表，看公司生产的电器数据和销售走向，了解每种电器的具体构成。一个月后，公司高层的例行会议上，我所提出的销售提升业绩，业绩提升行政的方案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又加上一篇国内外市场的供求分析更让与会者给我了几分肯定。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场会议是我的一块敲门砖，既然下了功夫，我就要听见不错的回音。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在公司站稳了脚。各部门经理给我上呈的报告上不再有故意为难的模糊数字，恭谨有礼，小秘书的嘴巴也不再到处喳喳乱讲，我不求人人认可，只想谋者有成。决策者是一个企业的关键点，每一个决定的利益弊端都会带来不同程度的效果，不是不犯错，是要把错误的几率降到最低。
　　工作不累，却最粘人。我只能抽空去医院看那个躺在保温箱的小家伙，她那么小，那么弱，像是一团面。医生说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接她回家了，我的心里隐隐流动着喜悦，她是小屏的血脉。
　　爸爸和阿爹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张妈买了各种婴儿用品，房间是粉色的，床是嫩黄色的，床顶上垂下白色纱幔，玩具摆的到处都是，张妈说小孩子是要有个伴的。
　　接她回家那天，大家都去了，我不敢抱她，她在张妈怀里乖乖的睡着，长长地睫毛偶尔抖动几下，像个芭比娃娃。络颜，秦络颜，我给她起的名字。“春风细雨走马去，珠络璀璀白罽袍”
　　只愿她如珠络一样晶莹剔透，秀丽美好。
　　照顾一个孩子对于我来说是极难的事情，幸亏请有保姆，还有张妈，爸爸和阿爹是插不上手的，他们看着夜半哭醒的颜儿只急的团团转。早产的孩子抵抗力是很低的，又加上消化的慢，所以很是难带，我上网搜了很多早产儿的资料，也从赵院长那请教了许多平时应对的措施，开始了我的母亲生涯。
　　而你就是在那个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出现了，公司历年的招聘会上，你的才华得到招聘主管的赏识。当你的个人资料摆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时，我正把颜儿的第一张照片镶进摆台，颜儿睡觉时也是好看的呢。
　　我在给你聘书上签字：秦可
　　你的电话是在一个礼拜之后打过来，“秦可，你让我无地自容”
　　“那就好好帮我吧”我不悲不喜
　　颜儿那段日子经常发烧，我要经常留在家里照顾她，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尝试着把一些工作交给你，这让爸爸不解，他提醒我要留有防备，我其实不是相信你，是相信小屏。交给你的工作，你完结之后总会到家里来向我汇报，看着我怀里睡着的颜儿，你的眼神充满了疑问，却从不问起。来家里的日子久了，你也会帮我看着颜儿，而我在你交过来的各种材料上签字。陆叔是公司内部爸爸最信任的朋友，他也说你不错。签字很简单，签的对就需要用脑子想了，不是吗？还好，你在这方面没有让我失望。
　　一杯爱尔兰咖啡递给你，你微笑说：“谢谢”
　　“你过的好吧？”我问着
　　“好与不好，一样过吧。”
　　是呢，一样过着。
　　陆叔说你过的不好，很不好。
　　你消失的那段日子回了德国，因为你远在德国的姑姑，也就是你亲生的妈妈生命垂危，你乘飞机抵达德国想看她最后一眼，却没有赶上。姑姑变成了妈妈，而以前的爸爸是你的舅舅，以前的妈妈是你的舅妈。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你不能接受，你本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无法面对自己成了一个出身不知何处的孤儿，你在姑姑的墓前悲戚不已，你质问那个作为父亲的人在哪里。知道吗？当我从陆叔那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突然不恨你了，原来因果循环是很灵验的，你也是可怜人。
　　我还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你的离开，竟然是你的妈妈一手安排，她让你出国，你不同意，大概是因为有我吧。于是你亲爱的妈妈就撒了个谎，说只是要你到德国旅游一趟，却让你的舅妈告诉我你是不准备再回来的。多么可爱的妈妈啊，她在你到德国之后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回程，而那时我的电话你也打不通了。像是一个玩笑一样，我们各自遗落在天涯。原来你不是遗弃了我，原来是个玩笑般的谎言。陆叔从你德国最要好的朋友那里知道了你的博客，你那些身在德国，却心系于我的年华。
　　打开你的博客，映入眼的是一段段文字，每段文字里都有我的名字，你说你要攒钱回来看我。
　　李昱，我们错开的人生里，你仍在原地，而我却走开了。
　　抱歉，因为我的离开。
　　……
　　日子过得真快，颜儿已经一岁了，她总喜欢腻歪在我怀里，喜欢扯我长长的头发，喜欢把长发绕在她的小小的手指间。
　　夕阳西下，我在院子里带着已经蹒跚而步的颜儿玩耍，她的步子凌乱，每走一步就像是要摔倒，我站在离她一步远。她伸手要我抱，我佯装发怒的瞬间，她喃喃而呼：“妈妈”我愣住了，上前抱住她。“妈妈”竟是这么温暖的称呼，眼泪流出，颜儿小小的手伸过来，我的颜儿，一朵小屏给我的解语花。
　　那个时候，你已经常常来我家，你喜欢抱着颜儿，喜欢陪着她闹，她与你竟没有一丝生疏。你逗她喊你叔叔，我说还是喊爸爸吧。我不看你，却知道你的眼圈发红，我不看你，却已然知道你嘴角翘起，你在笑。
　　我又来到了和小屏一起待过的家，一层尘土，一层不曾走远的记忆。颜儿在屋子里乱转，她拿着你未绣完的凤凰塞到我手里，说：“妈妈，穿。”我的颜儿已经知道把好地东西留给我，她只视我为唯一的妈妈。
　　下个月初二，是我和李昱大喜的日子，我找人把小屏未曾绣完的凤凰绣完，我找师傅把凤凰缀在我结婚的喜服。
　　婚礼繁琐，一一按规而成，颜儿被我和李昱牵着，身上的公主裙把她衬托的更加粉妆玉琢，
　　洞房里，龙凤烛，小屏希望的婚礼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你的怀抱温暖有力，微微酒醉的呼吸吹在脸上痒痒的，说：小可，我的小可。
　　吻，细碎的从唇上一直吻下，酥麻的电流遍及全身，衣衫凌乱，痛，和想象中一样痛，撕裂的痛楚让我昏昏沉沉。云雨过后，我在你怀里安静的睡去。
　　第二日清晨，我被颜儿的吵闹声惊醒，恍惚间听到你说：“宝贝，小声点，妈妈累了，要多睡一会。”
　　“妈妈为什么这么累呀？”颜儿嗲声嗲气的问着
　　“呃，这个等妈妈醒来再告诉你，好不好？”小不点的问题，看来你无法回答。
　　父女离去的脚步声渐远，多年的疲惫累积起来，像是一下子爆发了，从未有过的倦意一波一波袭来，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你坐在床边，执起我的手哑着嗓子问：“颜儿，是谁的孩子？”
　　“我的”
　　“那……？”李昱的眼睛看着床单上红色的印记
　　“那也是你的孩子”我眯起眼睛说
　　关于颜儿是哪里来的孩子，你从此再不问起。
　　我把公司交给你来打理，在家专心的照顾颜儿，颜儿是极其聪慧的孩子，她已经学会背唐诗，她围在爸爸和阿爹的周围，小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的摇头晃脑背着：
　　“鹅，鹅，鹅
　　曲脖向天歌”
　　“停，停，停，”爸爸连声喊停。
　　“谁教你的？！”爸爸把颜儿揪到身边
　　“张奶奶说的！项就是脖子！”颜儿的小脸贴到爸爸的脸上
　　“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海棠花开的院子里
　　颜儿，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最大的收获。

　　风月和爱情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许若干年后的某天，我们都老了，相互依偎在海棠树下，微微的风从我们身边绕过。随即散落一身的落英，我会在落英的落英缤纷中重新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