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月无关的爱情》西墙桃花

6、（六）

　　陪她散步的时候，她晕倒在路上。
　　急诊室里，医生说：“她这身体怎能怀孕，不是在找死吗？”相处了那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小屏患有先天的心脏病，我以为她喜欢安静，却不知是因为她不得不安静，我无法理解小屏为什么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也不能理解你为何再不出现。我坚持要她把孩子引流掉，可小屏还是不许，她说这个在她肚子里待了五个月的小家伙已经开始胎动了，每一次胎动都让她欣喜和安慰，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和她骨血相连的亲人了，她想做一个母亲，能有人喊她妈妈。知道么，那一刻我想杀了你。小屏拉着我的手反复的说：“姐姐，不要恨他，那天李昱喝醉了，他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能过去吗！一句喝醉了就能担待所有的责任么？
　　可是，我该恨谁，又能怪谁！
　　在医院的监护室里，我亲眼看着小屏是怎么一点点渡过生命的关口，医生查房的时候嘱托我，要随时关注她的情绪，到七八个月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会母子具毁。那是多可怕地噩梦，我请了最好的医生会诊，详细列出应该注意的事项和诊疗方案，会诊的专家说小屏的心脏病只能在孕期结束后才能做手术。护工的照顾，不能让我放心，在小屏的病情稳定后，经过医生的允许，我想把她转进高级病房，但是医院的床位紧张，无奈时候，我把电话打给了爸爸，第一次向爸爸开口请求帮助。爸爸的车十分钟到了医院，医院的赵院长是爸爸不错的朋友，帮忙安排了专属套间，并且详细的询问了小屏的病情和诊疗方案。“这样的先心怎么可以让她继续妊娠？”赵院长一脸严肃的问主管医生。医生很无奈地看着我，于是我把小屏的故事讲给了在场的人。故事讲完的时候，爸爸的眼角通红，他似乎想起了那离他而去的妈妈。“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的，”赵院长沉默良久后说。
　　请休的年假到期之后，我把办公室安在了病房里，所幸我的工作并不复杂，项目的进行由小组人员完成，我只需要把把关即可。余下的日子，我找了张妈，学着做饭，煲汤。一开始，从完全不懂到渐渐熟悉，从渐渐熟悉到得到张妈的赞扬，的确不容易。我在菜场挑选新鲜的蔬菜，从江边的渔民船上买活蹦乱跳的鱼，我希望自己可以像小屏照顾我一样照顾她。小屏的阿爹来看她，老人家的眼泪直流，我愧疚的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他是那样的相信我，我却没能让他珍爱的女儿安然无恙。阿爹已老，弄堂的生活虽然安静，却很孤独，爸爸把阿爹接到家里，省去小屏的担心。
　　在医院的日子，是我从小到大最珍贵的记忆，后来每当我看着海棠树下玩耍的女孩，追逐着蝴蝶，或是折一束花给我，脸上稚气的笑着。我总是想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日子，害怕，担心，却融合了所有人希望的日子。
　　两个月，过的很快。七个多月的孕育让小屏的身体像个玻璃娃娃，我的神经紧张着，有时候我不敢碰她，生怕略微大的力气会让伤着她。你却还是没有踪迹，那个孩子似乎与你无关。我想让人查找你的行踪，小屏摇头，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淡淡地说：“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我想那个时候她也是在日日担心，她担心肚里的孩子会成为一个梦，一个尽管抱着，却怕破碎的梦。
　　那一天夜里，我睡得极不安稳，凌晨两点，听到小屏在喊我：“姐姐，姐姐。”我起身的时候小屏的脸色已经苍白，她的呼吸急而短，我喊醒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忙乱的脚步声让我几乎晕厥。爸爸，阿爹，都赶到了医院。手术室的走廊上，我看着紧闭的大门，原来我是无能为力的。赵院长接到爸爸的电话，从家里赶到，我上去求她，求她救救小屏，赵院长说：“我尽力”然后就和其他医生进了手术室。
　　等着，我只能等着，我的手被爸爸和阿爹一左一右的紧握住，阿爹的手一直在抖，爸爸的手心微微出汗。等待像是要把我们三个人的血液抽干，连同呼吸和心跳。
　　“小可，你来。”手术室门口，赵院长探出身子喊我
　　“小屏她怎么了？”我强自镇定的问
　　“她的心脏承受不了孕期的负荷，已经竭尽衰竭。”
　　“那如果终止妊娠呢？”我知道我的问题很白痴
　　“现在终止已经没有意义，母体已经损害，说实话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孩子呢？
　　“胎儿已经基本成熟，而且胎心很强。”
　　虽然我知道结果只有一个，还是让赵院长征求了小屏的意见，她只回一句：姐姐知道我的希望是什么。”
　　手术结束，孩子因为早产已经放进保温箱。赵院长带我进了手术室，好冷好冷的房间，小屏就躺在那里，我不能抱她，只能攥紧她的手，冰凉的手指，没有了温度，输液架上挂着的液体一点一点滴进她的血管。氧气口罩罩住她大半张脸，透明的口罩里她的嘴一张一合，气若游丝，她说：“姐姐，替我照顾好她，你是她唯一的妈妈，我希望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李昱是唯一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