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青霄]晚雨熄荷》Ldz80995

14、拾肆

　　＃０２２
　　如果他们就这样从头打到尾，从天打到地，结果打着打着不慎双双落井，欢喜或毫不欢喜地走向新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可以省却很多废话的好选择。但故事里的人，总是得经历比现实多上许多的曲折，所以李寒空没有把招出完，云天青也没有扫腿偷袭，只是各自摆出搏命的架势在原地干喘，然后架势们越来越软，越来越软，最后瘫在忘川河畔的烂泥地里，变成两个有气无力的“大”字。

　　“姓云的，有种别躺下，我们再打过...”瘫到半路想起上一集里自己破颜未遂的拳头，李寒空又觉得很懊悔，然而现在他连话都快说不完整，只能对着云天青依旧高挺的鼻梁干瞪眼。

　　云天青的情况只会比他更惨，尽管鬼魂对五感的体验没有凡人那么深刻，可四肢百骸不断传来濒临散架的异响令他数度以为自己是一副七巧板，不由垂泪憾恨生平交友不慎。
　　“阿空。”

　　“怎么？”

　　“说真的，我不是在当望夫石。”

　　李寒空一时说不出话。虽然前面骂街一时爽，不过别说当事人听了反应激烈，就是自己回顾一下望夫石三个字也觉得膈得慌。他不是不想打听云天青口中那个寿比彭祖的师兄是何许人也，只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恰当。

　　贵师兄如此能撑，是在下输了。――貌似重点不对。

　　你这小蹄子什么时候有了别人！――哇这个更不对。

　　多年混一场，不知伙伴是龙阳？――感觉会被他扇......

　　转头干咳一声，把奇怪念头赶出脑海，他终于艰难道：

　　“你那个师兄现在也没音信，不是命太大，就是跟你仇深似海，宁做荒魂也不见面，你一直这样跟他耗着，有什么意义没有？”

　　“当然有了。”云天青不以为意地耸肩，“偷囧情这种事，只要偷过一次，就会想接二连三地偷下去。等人也是一样，等过一年，就会想再等一年，一年复一年......不然前面虚掷的那些日夜，又算些什么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可你干嘛举那种例子？”

　　“因为只有举那种例子你才理解得了啊。......哎你先别生气，我刚刚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望着永远没有日光眷顾的昏蒙天顶，云天青微微笑了。

　　“阿空，我只是一块普通的望妻石。”

　　心眼啵剌一声破功。李寒空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也因此错过了云天青说完话时笑意里乍现的裂痕。

　　“有什么区别？！”好容易恢复视觉，他立刻朝死党怒吼。

　　“区别大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云天青仍是一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的模样，慈爱地看着李寒空。

　　“从以前开始你就这样，老觉得我......”

　　没资格参与你思考的所有事情。略带懊丧地，李寒空把后半句话转码成一串意味不明的呜噜声，别过眼远远投向恢复了队伍秩序后打着呵欠继续站岗的鬼差们，“......喂，你是不是和那些拿戟的关系不好？怎么我们打成这个样子，它们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因为...来找我麻烦的太多了，不差你一个。”云天青叹气，“最近时运不济，赌坊送下来好多人，一见我在那，不是撸袖子要单挑，就是抄家伙来群殴，非要把我拆了才罢休――闹事的人多了，它们也就习惯了。”

　　“这不是活该么，让你当年四处欠债，钱也欠，情也欠。”

　　除了嘲讽，李寒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听云天青的语气，似乎他和那些倒霉鬼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想过来揍人一顿然后完事――呃，虽然他现在确实不晓得打完这个曾经的死党之后还能再同他说些什么，正如不久前和李九金那场尴尬的分道扬镳一样。

　　注意到对方赌气似的表现，云天青眯了眯眼。

　　“阿空。”

　　“又怎么？”

　　“你的头，到底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

　　这下李寒空真的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作为一个生前跟朋友夸海口要享誉全中原的天真侠盗，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跟云天青说起自己死后搬砖烧炭端茶倒水的苦力生涯。

　　然而云天青依旧沉着脸。“我不管你来找我之前混成什么德行，你就老实跟我说，你的脑袋现在在哪里？”

　　“......”

　　“阿空。”

　　“......不关你的事。”

　　李寒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无情一点，“这不关你的事，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你就不要问了。”

　　避开云天青的注视，他站起身，拍拍衣上的尘土。

　　“看到你死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你要等人，那就继续等吧，老子还很忙，这就不和你――”

　　“――好啦，我决定了！”

　　打断他强作镇静的结语，云天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看着李寒空笑道。

　　“我决定，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阿空的脑袋，然后躲开不必要的烦人玩意，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去下辈子好好做人。”

　　“什么...什么？”

　　“喔，这么讲可能太啰嗦了，那就缩略一下。咱们等下的工作，简称――抢人头大作战。”

　　＃０２３
　　再没有什么人，能比一天到晚缠着云天青不放的李寒空，更让玄霄觉得扎眼。

　　自摆脱重楼的纠缠（？回到办公室，嗅到盘桓在这个矮小子和师弟之间若有似无的哀伤空气时，他就隐约感觉不对劲。果然直到矮小子借口去天青家午休兼蹭饭，结果发现天青家的饭早在两个月前就被楼上邻居包办时，少年终于扯下热血男孩的面具，露出一个――一个蠢蛋应有的本来面目。

　　“可恶，你们居然、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

　　饭桌上李寒空不止一次怒不可遏地蹬腿，却丝毫不能停下那猛吃松鼠鳜鱼的嘴。

　　“撤手。那是天青的。”

　　没有任何转寰余地，玄霄一筷子拨开了李寒空伸向鱼头的魔爪。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恍如小说中护妻护到连自家小孩的醋都会吃得飞起的男主甲。而至于为什么要把鱼类受污染程度排名第一的部位留给师弟，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吃饭慢点，当心鱼刺。”

　　云天青面带忧色地看着李寒空一副要把盘子也吃进去的势头，“玄霄做的菜是好吃，但你也不用这样搏命吧。”言罢又看向玄霄，“鱼头是楼哥喜欢，我爱吃鱼尾。”

　　不说还好，一听他说起重楼，玄霄就想到魔尊大人最后那不阴不阳的台词和脸，再想起办公室里云天青疲惫不堪的样子，心底一阵烦躁，“不用管他。你把头尾都吃了。”

　　“再来一碗！”赶在云天青举起筷子之前，李寒空迅速把空碗伸了出来。

　　“自己去！”玄霄恨不得把所有恶脸都露给这个烦人的小子。

　　云天青好脾气地按住他，“阿空第一次来作客，我去好了。”

　　“你自己看他，哪有作客的样子。”玄霄毫不留情。

　　云天青依旧不以为意地一笑，接过空碗便走去厨房。

　　而趁着死党终于不在的当儿，李寒空又不安分地换上一副冰冷肃然的表情，转向此刻唯一一位邻座。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沉声说，“姓玄的，你怎么来这里的，我心里明白得很。”

　　玄霄静静夹了一把黄瓜丝。

　　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不为所动，李寒空继续低语：“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穿越者――那种置身于完全颠覆固有见闻的新环境，直面冲击，最后与命运对撼......”

　　玄霄戳破了碗里的荷包蛋。

　　“这个过程，还有由此而生的感悟，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仅让你获得新生，更能为后来人照亮前路。”

　　玄霄无可无不可地掀起眼。

　　“可以说，你本可以成为时代的标杆、无数人的榜样，但你现在却把自己弄成了......”

　　李寒空深吸一口气。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伴随这样一声响遏青云的怪叫，少年如冬季之湖面般封冻的脸倏然瓦解，甩着宽粉般的眼泪夺门而出。

　　而玄霄依然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阿空？”听到响动的云天青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怎么回事？他人呢？”

　　“吃到一半跑出去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玄霄觉得，除了李寒空的神智，自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末了又看了一眼空位，“他一直都那个样？”

　　云天青叹了一口气，把碗重新放回餐桌上。

　　“阿空他啊，可真是长不大。哪里像个学弟，简直跟我儿子似的――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知道把那小孩脾气改一改。”

　　接着他又垂头去挑鱼刺，丝毫没有留意到玄霄在听到这番话后，一不小心把胡椒调味瓶的盖也撒进了面条里。

　　如果非选不可的话。人民教师飞快地在内心权衡了一下。他宁肯要云天河那样天生是个和尚的残障人士，也不要李寒空这种双商一律欠奉的问题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