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罗刹》相思无调

5、穿越（三）

　　冷乔笛呼叫齐格的时候，齐格是收到的，可是她这边的情况实在有点特殊。

　　睚眦齐格就这样悬在半空中，看着屋子里一团忙乱，哭得喊得披头散发的，捶胸的顿足的掐人中救人的，一屋子女眷跟天塌下来似的六神无主，屋外还有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不停的摔东西，吓的旁边人捣头如捣蒜，跟小命不保了似的。

　　混乱的中心就是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一二岁年纪，清秀文弱的很，面色苍白闭目不言。白皙的脖颈上一圈粗重的勒痕，看上去刚被施了绞刑一般。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小姑娘是自己寻了短见的。齐格蹙着眉，止不住的苦笑。

　　她没有办法不苦笑，因为那床上的女孩，正是她应该附身上去的宿主。

　　“洛凝，洛凝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额娘啊……”一个衣着华丽的夫人抚着女孩的脸，悲痛的哭叫到。

　　原来宿主叫洛凝，齐格心想囚牛也不看清楚了就把自己弄过来了，这怎么好，宿主看样子刚刚死了。难不成睚眦就此变成孤魂野鬼在三百年前的康熙三十八年执行任务，太搞笑了一些。

　　“不孝！大不孝！她今天要是敢死，我完颜术就没有她这个女儿！”屋外的男人怒吼着，有一个琉璃花瓶遭了毒手，碎成粉末。一众下人收拾也不敢收拾，劝也不敢劝，一阵的陪着心惊肉跳，不住磕头。

　　齐格心里冷笑：“人都死了，你还跟着较什么劲啊？”转眼看去，男人紧捏的拳头泛起阵阵白，咬牙切齿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可怜。

　　再看看床上的完颜洛凝，仍然双目紧闭毫无生机，齐格忍不住飘身上前，探了一探对方心脉，好在满屋子人没有一个开了天眼的，看不见凭空一个灵魂近在身旁。

　　不管众人的哭闹搅乱，齐格只是不甘心自己这次任务不能顺利完成，于是静心查探着。果然，完颜洛凝确实命不该绝，尚有一线希望，齐格略一迟疑，找准了宿主的命门，一针定魂针以内力方式打进完颜洛凝体内，暂时保住她一点心魂，然后一纵身，挤进宿主的躯壳。

　　齐格在完颜洛凝体内，先找了找感觉，把自己的生物频率跟宿主的简单调和一下，没费多大事是因为完颜洛凝的身体此时已经是虚弱至极，根本很难发出自己的律动了，所以因祸得福，齐格反而更顺利更多的找回了睚眦的能力，比起苏醒和冷乔笛的十分之一，齐格此时自信自己能够施展出一半的能力来。

　　耳边传来的吵闹声实在烦心，齐格体谅着不要吓坏了这群完颜洛凝的亲人们，慢慢的先动了动嘴唇，鼻腔里发出几丝极其细微的哼声，然后轻轻抬了抬脖子，最后才是极其缓慢的睁开了一双杏核眼。

　　果然这番心思没有白费，哭喊中的人们先是惊讶，后是狂喜，进而见已经断气的完颜洛凝又活了过来，竟然没与害怕，反而纷纷过来抚摸她，嘴里还说着：“儿啊！”“小姐！”“太好了，小姐醒啦！”

　　屋外暴躁的男人闻言，一个箭步冲进屋子，踉跄几步看见床上正睁着眼见看着自己的女儿，勉强忍住脸上的狂喜神色，按捺住激动和余下的恐惧，哑着嗓子说：“你，你……”

　　刚才叫洛凝女儿的夫人见丈夫又要发作女儿，心疼的赶紧拦住：“老爷，洛凝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女儿再有个……我也不活了……”说着又放悲声，掩面哀嚎。

　　完颜术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女儿，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没有说话。

　　齐格躺在“额娘”怀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明白自己这宿主悬梁跟她爹爹完颜术必定脱不了干系，但见大家对自己都是这副模样，想必错定在父亲那一边，于是忍着火辣辣的喉咙痛，勉强开口说：“额娘，阿玛，不要哭了，是女儿不孝……”

　　完颜术听女儿先低头认错，不禁眼眶一红，深深感到女儿的懂事，眼泪差点掉下来，强声说：“洛凝，阿玛不是逼你，阿玛也是不得以，你能体谅阿玛就好……”说罢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完颜洛凝的额娘见父女和缓了很多，也是高兴，又见女儿生命已无大碍，一连声地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洛凝，不要怨你阿玛，皇上选秀，你阿玛也是没办法啊……你阿玛这个苏州巡抚，不好当啊……”想到洛凝日前的反抗，夫人的眼泪有止不住的掉下来。

　　齐格正被自己额娘抱的好好的，一听选秀的话，脑子一蒙，心说这是干嘛？要送我入宫？苏州巡抚的女儿入宫是不是已经可以选个妃子什么的了？可惜乔笛不在这，这套东西她比较熟。

　　人们逐渐退去，屋内只留下完颜洛凝的两个贴身侍女浅彤和墨竹，身前身后伺候着小姐，她们二人都是自幼在完颜府上为奴的，跟洛凝感情深厚情如姐妹，本来就体恤着小姐这受苦的身子，又因老爷夫人离去前仔细叮嘱过要照顾好小姐，所以都是十二万分的不敢怠慢。

　　齐格皱着眉，躺在床上因为嗓子痛不愿意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屋顶想心事，浅彤和墨竹彼此顾盼，也静静的在屋子里陪着小姐，浅彤拿一个布样子轻轻的绣花描红，墨竹给洛凝扇风打扇，看着自家小姐脸色，不敢疏忽。

　　刚才冷乔笛的呼叫齐格实在是顾不上回答，这回没了反应，她倒也不着急，乔笛肯定是搞定了才呼叫她的，不知道苏醒那里是不是顺利，要先联系哪一个好呢？这边目前是个什么状况，血罗刹开始害人了没有？正胡思乱想间，苏醒的呼叫到了：

　　“齐格！齐格！我是苏醒，你在吗？”

　　“我是齐格，有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宿主上吊了，我一来就先给她收拾烂摊子！”

　　“靠！上吊？你跟乔笛有一拼，她那宿主……一来就给人□□……汗！”苏醒的声音明显是强忍着笑意。

　　“不是吧？”

　　“我在蒙古，叫乌兰图雅，九岁。你呢？”苏醒对自己这个年纪一直耿耿于怀。

　　“完颜洛凝，十一，在苏州。不过好像很快要去北京，皇帝选秀，完颜洛凝即将应招入宫。”

　　“你也要进宫？明白了，我也要进，乌兰图雅是康熙的外甥女，到时候咱们可以见着了。对了，乔笛已经在北京了，她一去就沾上了一个皇阿哥。”苏醒若有所思的说。

　　“这么看来，我们的目标似乎是：北京。”齐格轻轻吐出一句，心中逐渐坚定了某个想法，要去选秀。

　　“再精确点嘛，是皇宫！”苏醒补充了一句，正是齐格心中所想。

　　“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啊，师傅喊我了。”苏醒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结束对话，走掉了。

　　齐格回了心神，抬手揉揉一直在痛的脖子，示意墨竹递杯水给自己。边喝茶，边找话题要跟墨竹攀谈。正犹豫间，刚才出去一下的浅彤兴冲冲的回来了：“小姐，小姐，表少爷来看你了！”

　　齐格正诧异间，浅彤的表情好像是天大的人物来了一样：“谁来了？”

　　一个白衣身影挑帘进了屋子，一晃，站在齐格面前灿烂的笑着：“洛凝表妹，是我来了啊。”温暖的笑容就像此时窗外和煦的阳光，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暖极了。

　　齐格有那么瞬间的失神，她清了清喉咙，还是很痛，说：“表哥，你……”说什么好呢？这个俊美的青年跟完颜洛凝是单纯的表兄妹关系吗？看着有股子蹊跷的味道。

　　浅彤和墨竹识趣的悄悄退出屋子，只留下表兄妹二人相对无言。齐格心里揣测着二人的远近，总觉得空气流动的越来越暧昧，难不成古时候姑表亲的习俗在这个家族里也很盛行？

　　“我这次回家来，一是看望姨丈和姨母二位大人，二是来接洛凝表妹进宫去。”白衣俊男就定定的立在齐格窗前，一口气说完，然后垂下眼睫，不再看她。

　　对啊，不是要进宫吗？那就不是我想的那种表兄妹关系了。齐格有点安心，又有点失落，这个男人真的很温暖，被他呵护的感觉一定很好吧？她偷偷的打量着眼前人。

　　“表哥，嗯，谢谢你。”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吧，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齐格想了想，淡淡的说了一句真的很安全的话。

　　可是表哥的脸色却是一暗，果然还是说错了吗？他沉声闷气的说：“洛凝，对不起，我……”

　　齐格赶紧打断他，别上演这么俗烂的剧情，太没劲了：“表哥，坐啊。”口气还是淡淡的，除了第一眼的温暖，这个男人毕竟只是完颜洛凝的表哥，有什么故事也应该留给他们两个去发挥，况且齐格本来就是习惯冷眼旁观的人。

　　“如果，你有出宫的那一天，我……等你。”男人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坚定的说完这一句，又是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然后没转身离开了。

　　出宫的那一天？如果没有被皇宫里的大中小男人挑中，二十五左右才可以出来吧，好遥远。齐格愣愣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这突如其来的承诺真的好重，不像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可以做得到的。为了这勇士般的一诺，齐格扯起嘴角，祝福真正的完颜洛凝，虽然她才只有十一岁。

　　在床上休养了一下午，晚饭时候，完颜洛凝被叫到餐厅和家人一起用餐，白天那个神经兮兮了一把的表哥也在。

　　完颜家的人丁真挺多的，数了数，完颜术共娶了三个老婆，用那时候的称呼应该是一个福晋，一个侧福晋，一个小妾。

　　完颜洛凝是福晋嫡出，但因为是女孩子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因为福晋就生了她一个女孩，没有男丁。

　　侧福晋察察氏，挺漂亮的一个女人，就是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骄纵，想必是因为她亲生的两个儿子老大完颜和泾、老二完颜和沐，很得完颜术的宠爱吧。

　　小妾刘氏，是个汉人，膝下也有一女，还在抱着的年纪，没有正式取名字。连这个小婴儿都被姆妈抱着，在一旁陪着家人。

　　齐格心里纳闷，小姐身子还很虚，怎么就急着给叫来一起用饭呢？难道这顿饭有什么重大意义吗？一边数着米粒吃白饭，一边留心听着桌上众人的谈话。

　　原来表哥还是亲表哥，跟自己的额娘是一奶同胞。表哥名叫郭世纶，父母亲此时都已经不在了，一直寄养在姨丈姨母家里。去年被姨丈完颜术派到京城去读书学习，名义上是在京城拜得名师准备考取功名，其实那时候的大户官宦人家都会安插几个亲信子弟在皇帝脚下，有什么信息及时向家里传递。这次回来就是看护表妹完颜洛凝进宫去的。

　　而且，完颜洛凝启程的日期，居然已经定在了明天！齐格闻言很是吃惊，这也太不体恤完颜洛凝这大小姐的身子骨了吧，看了一眼做出这个决定的完颜家当家人，自己宿主的阿玛——完颜术，心里不由的一阵反感。

　　察察氏的脸色很是得意，想必洛凝这一走，她的争宠对手又少了一个。刘氏倒是很平静，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大家都当洛凝是因为害怕离开父母离开家才想不开寻短见的，所以言谈之间就免不了威逼利诱的开导她，劝她想想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的好处。她的阿玛更是眉飞色舞叫世纶表哥把京城里皇家女人的荣华讲给她听。

　　只有三个人知道，洛凝为什么要自尽。世纶表哥犹豫着开不了口劝说，额娘担忧的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看看外甥，不敢多言。齐格笑了笑，清声说：“阿玛，您放心，女儿已经想通了。这一去，不为咱们完颜家争出点光彩的颜面来，洛凝决不罢休。”

　　完颜术宽慰的看着女儿，点点头。又拉着郭世纶仔细问了一番京城的情形，郭世纶对答的也颇令他满意，捋着胡子慢慢喝着酒。

　　洛凝的额娘，郭世纶的姨母，是真真心疼这个父母早亡的外甥，亲亲切切的拉着手问寒问暖，一刻也疼惜不够似的。又千叮咛万嘱咐的托福世纶照顾好即将离家的洛凝。郭世纶一一含笑答应着，不时宽慰着这位母亲的心。

　　齐格担忧的看着性格柔弱的额娘，这么美丽善良的女人今后将如何在这个大家庭中立足呢？唯一的女儿即将远走他乡，音讯渺茫，往后连见个面都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真能够等到出宫的那一天吗？不知道这可怜的母亲能不能健康活到那个时候。

　　开始有点融进这个洛凝的世界了，因为这里虽然有很多的痛苦，却不乏值得人留恋的温暖。齐格心里感慨着，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完颜洛凝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