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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穿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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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八年,蒙古草原。
苏醒手脚麻利的借着宿主的身体站起来,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很高,看看屋内的摆设,周围人的穿着,不是中原风格。
面前的男人说话了,可惜七七八八的叽里咕噜了一番,苏醒完全听不懂,不是汉语,不是英语,也不是日韩德法等等语,这谁也没办法了,2007年那会儿蒙古语在中国并不流行啊。
苏醒就那样愣愣的看着说话的男人,一位高大威猛的三十岁男人,穿着华丽但是风格粗犷的衣服,端坐在屋子正中央。两旁很多人小心翼翼的陪着,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不过都笑盈盈的。
一个女人温柔的手臂将发呆的苏醒从地上拉起,同时轻声说了句什么,仍旧是苏醒听不懂的语言。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竟然坐在地上,眼见得是刚才灵魂交接的时候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因为那位温柔的夫人正搂抱住自己,把自己放回原来的椅子。
苏醒看着自己粉嫩圆滚的小胳膊,和坐在椅子上都够不太着地面的小短腿,嘴巴张了张,忍不住就叫喊起来:“死老天!你耍我啊?”这种情况是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竟要用一个孩子的身体完成任务。
稚嫩的童声引得屋子里众人一齐发笑。那个抱苏醒上椅子的妇人就坐在她旁边,闻言溺爱的敲敲苏醒的额头,忍着笑说:“六儿,哪学来的这句汉话?莫先生是这么教你的吗?”
苏醒听见美妇人说汉语,激动的一个恍惚,咧着嘴呵呵的笑了。自然这番举动在别人眼里是极傻无比,好在这个时候那个威严的男主人也不打算继续难为苏醒,他摆摆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听他说苏醒听不懂的外语。
男子说完之后,大家纷纷站起来告退,也有几个人被点名留下来了,苏醒旁边会讲汉语的妇人就是留下来的之一。
苏醒显然不在被邀情留步的人之列,于是她茫然四故,不知道按着这宿主原来的身份习惯,应该怎么走出这屋子,大家走的时候都是先行礼再退下的,苏醒在高高的座椅上无奈的晃了晃自己目前的一双小短腿,拿眼角余光搜寻着可行的出路。
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已经起身离座向前走去的美妇人,停下来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立刻就有人过来,恭敬的扶着苏醒从椅子上下来,又带着她向威严男子行礼告退。苏醒心思玲珑,赶紧跟风也似模似样的做了一套动作,动动嘴嘟囔一下,溜溜的出去了。留下身后几道诧异的目光。
带走苏醒的人是个十几岁小丫鬟,也穿着蒙古袍子做蒙古人打扮。苏醒心里揣测这小丫鬟是按照那位美妇的吩咐伺候自己的,凭直觉她认为自己这宿主和那个美妇人之间关系不浅,可放眼看去,行宫浩大仆役众多,这到底会是哪里呢?
一旁带路的小丫鬟见小主子不住的左顾右盼,还煞有介事的面露惊诧,不仅感到十分好笑,噗哧一声掩着嘴就乐了。
苏醒警觉的看了她一眼,马上反应到自己太大意了,看这里这份奢华的架势,八成是蒙古哪个王公贵族的行宫,权利的风口浪尖,一窝子一窝子的都是人精,最好别给谁看出破绽来。于是暗自镇定,低头不语。
小丫鬟却不打算放过她,笑着说:“六公主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哪都没见过的样子,看什么都稀奇。”
苏醒看了一眼这个伶俐的丫头,嘿嘿傻笑几声,企图蒙混过关。
丫鬟诧异的看了苏醒一眼,才接着说:“王妃又吩咐了,叫六公主有空就多跟莫先生学学满汉的文字,去了京城见到外祖奶奶皇太后和当今天子才说得过去,所以这会儿子就又得过去了。骑马的事……”
苏醒只有一个劲的点头同意,怎么听这小丫鬟一口的京腔,这会敢情是带自己找先生上课去,言下之意自己还曾经有过逃课去骑马的想法,嗯,上课就上课去吧,走一步是一步随机应变。
原来,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帝,竟然是这个蒙古六公主的舅舅,苏醒一边摇头一边心中感叹:我对清朝又不感冒,要是换成乔笛,突然一下子变成那些几阿哥几阿哥之流的表妹,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所以这消息还是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说出来打击她吧。
走了一会儿,苏醒迈着极其不适应的小短腿,跟着那个碎嘴的丫鬟就来到一间不大的套院,看风格竟像是老北京的四合院,苏醒很是纳闷,这大草原的游牧民族,这时候已经汉化的如此厉害了?不但王族要勤学外语,连建筑风格都搬过来了。
进了正屋,是件十分雅致的书房,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静静的读。见到苏醒来了,忙丢下书向着小公主施礼:“臣莫钰见过六公主。”
苏醒已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汉文先生,基于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赶紧说:“先生请起。先生坐。”说着也跟个小大人似的捡了把书桌对面的椅子蹭着坐下,心里抱怨这六公主也忒矬了点。
莫钰忙又躬身道:“臣谢公主。”也就顺势坐了。
跟来的小丫鬟见师徒二人这就要开始讲授,便熟门熟路的吩咐这屋里的下人去泡了茶来端给莫先生,而放到苏醒面前的却是一杯□□。苏醒提鼻子一问,正经八百羊奶,好像还加了盐,味道跟蒙牛酸酸乳差十万八千里,胃里就一阵抽搐,指了指先生那杯茶说:“还是给我来杯那个吧。”
说完看看屋里两人都呆了,只好耸耸肩膀说:“算了,我就是想尝尝。”心说这六公主什么毛病,以前从来不喝茶还是剩下来就只喝羊奶?怎么他俩这么大反应。
她哪里知道,问题根本就不出在饮料上,这蒙古六公主乌兰图娅的母亲虽然是满人,还是知书达理文武兼备的大清国公主,可是生下的这个女儿却因为自小长在蒙古大草原,接触的都是蒙古人,又生性好动喜欢四处乱跑不愿意学习,所以对满文汉文真的是只会一点点,从来是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上的。
尽管如此,如果乌兰图娅一辈子都只生活在蒙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蒙古的小朝廷也学习并推行汉文,但毕竟力度不大,加上父母亲又对这个仅九岁却古灵精怪的女儿很是溺爱,也不舍得严加管束,所以她的学业,不光是语言,其他的也算上,除了骑射和捣蛋,都一塌糊涂。
可是偏偏半年前她亲爱的舅舅竟从遥远的北京城写来了一封信,说是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看自己这流落在外的妹妹和素未谋面的外甥女,这大清朝皇帝的信你能说它是一封家书还是一道圣旨?
所以乌兰图娅这一次进京之行是势在必行,只不过由于种种愿意,行期一拖再拖,终于在上个月动身,要跟着母亲进京觐见去了。父汗因为疼爱母亲和乌兰图娅,一路送行,今天已经是来到了草原的边界,只等着大清朝皇帝舅舅派人来迎接,父汗带人回转草原,母亲和乌兰图娅就要被接到大内宫中去住上一段日子。
从接到信开始,母亲就求父汗特地从江南请了学士名流莫钰莫先生执教西席,主要是给乌兰图娅补补满汉文化的课,说不准这是不是延误行期的原因之一。不过因为学生顽劣,再好的先生都深感头痛,无计可施。
想不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六公主乌兰图娅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不但对先生恭敬有礼,还张口就来流利的汉语。
他们要是知道六公主这会的语言能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蒙古语一句不懂,汉语熟练精通,还能听说读写另一种鸟语——英语,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唯一保持原来水平的,就是满文还是一窍不通。
随着莫先生大喜过望的教学,陪读丫鬟晴荷难以置信的激动,要说晴荷确实嘴巴很碎,谁叫她是乌兰图娅的母亲从北京带来的丫头呢,原来那会儿的北京人就喜欢贫了啊,一高兴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苏醒玲珑的小心肝转了几转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原来是这样。于是她顺水推舟的表示,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汉语能力,决定从今天开始,非必要情况都只讲汉语了,加强记忆和联系的力度。当然措辞上还要注意一下一个九岁孩子的语言特征。
捱了一阵之后,苏醒推说学累了要出去透透气,坚决不要晴荷陪着就躲出去了。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别人心里的疑惑,这前后反差太大,尤其是连母语都不会了,一时没被发现纯粹是侥幸,往后怎么编这理由才能继续骗呢?
信步就走到了行宫外,一片郁郁的草原在夕阳下宽阔静穆,已经是傍晚了呢,徐徐的晚风吹着,远处放牧中的牛羊和冒着炊烟的蒙古包,悠闲的散落着,塞外的天地也是可以这样安然的。
苏醒知道身后跟着保护的卫兵,六公主这样逃课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会没关系,离的比较远,可以忽略。捡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坡地,满腹心事的苏醒索性顺坡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还叼了根草茎,傻不拉叽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看着看着愁着愁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觉得鼻子头发痒,忍不住伸手一抹,碰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什么?苏醒心里一惊就醒了。
定睛一看,脑袋边上蹲着一只小小的田鼠,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小眼镜瞅着苏醒,一点也不害怕。
苏醒心里一乐,心想你这小家伙胆子够可以的啊,我嘲风可是天下百兽的领袖,你看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兽们感觉到我在这里,哪个不是俯首低眉老老实实的,也没一个赶上前的。偏偏你这初生牛犊,不但在我身边窜来窜去,还敢打扰我老人家睡觉。
其实苏醒不知道,这只小田鼠对乌兰图娅是很熟悉的,在这个地方驻扎等待朝廷接待也有几天了,六公主每次出行宫来玩,都会带一些好吃的到这个地方找它玩,还喜欢跟它说说话,不过一个说人话,一个不说人话,各说各的罢了。
苏醒今天走到这里来完全是歪打正着,她当下眼急手快,一把将不知死活的小田鼠捞起来,两眼一瞪看着它:“你叫什么?”
想不到小田鼠竟然浑身是胆,鼻子一歪,哼哼道:“你是谁?抓我干什么?”
“打扰人家睡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知道么?”苏醒把歪着的鼠头扭正,呵,脖子还挺硬。
“你……不是乌兰图娅!你是谁?”小田鼠张嘴就咬。还好苏醒早有准备,一伸大拇指顶住小家伙下颚,让它动弹不得。
不过到底吃惊不小,这什么世道,连一只老鼠都能看穿我的伪装?苏醒倒吸一口凉气,厉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说!”一边摇晃着老鼠一边逼供。
小田鼠头都晕了,挣扎着说:“她是我的朋友,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这坏人!”
原来这样,难道我的这一个前世已经掌握了嘲风的能力,可以跟动物交流,收服它们作朋友?苏醒连忙停止逼供,一送手放了小家伙,笑着说:“怪不得你不怕我,原来我们以前就认识。”
小田鼠得到了自由,却没有急着逃走,它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乌兰图娅,迟疑的问:“你怎么突然能听懂我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做了个梦,神仙老爷爷给了我一种力量,说是嘲风的力量,醒过来我就忘了好多事,但也真的学会好多事。”苏醒像模像样跟一只田鼠做戏,她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我都不敢跟我父汗他们说,我好害怕啊!”说着还呜呜呜的哭了。
“你忘了什么了?没关系,反正你本来会的也不多。”小田鼠惊奇的看着痛哭的乌兰图娅,好心的说。
真是一只笨田鼠,说话又难听,苏醒心里说道。嘴上却继续示弱:“能忘的差不多都忘了,连……连蒙古话都不会了,呜呜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苏醒心想再不成功,连远处负责保卫的士兵都要招来了。
善良的小田鼠果然上当:“啊?真的?那你完了。”
“我们是朋友,对吧?”苏醒泪眼婆娑的看着小田鼠,吸吸鼻子,弱弱的问。
“可是,你已经把我给忘了。”小家伙指控道。
“那不算,都是神仙害的,我连自己的父汗和母后都忘了呢,刚想起来的。”苏醒赶紧说。
“那好,是,怎么了?”小田鼠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你帮帮我吧亲爱的,你在草原上长大,一定听的懂蒙古语对吧?你跟着我,谁要是说蒙古话我听不懂了,你给我当翻译,行不?你还知道我以前的事,我想不起来了你就提醒我!这边挨着中原,你一定也懂汉语,满文你会不会?没关系,那个先不管了。”苏醒热烈的一口气提议道。
“啊?”小田鼠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话,这也太冒险了,人类的世界对一只田鼠来说,永远意味着危险,即使在三百年前也一样,除了九岁的乌兰图娅,成长在草原上的小田鼠,还没有跟任何一个人类成员打过交道呢。
“跟我走吧,我保证天天给你找好吃的,等我们从京城回来,你想回家我还送你回这来。我只有你了亲爱的,就这么几天,你就帮帮我吧!”苏醒郑重其事的跟一只小田鼠撒娇,还有连哄带骗。
小田鼠也是很喜欢冒险的,而且刚好它在这个草原上没有家人,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谁叫乌兰图娅是它的朋友呢。
“太好了!小田鼠万岁!”苏醒高兴极了,狠狠亲了小田鼠一口,大喊道。
大草原的夕阳下,一人一鼠正式结成同盟,落日的余晖给这对不同寻常的朋友,和她们的友谊,涂上了一层美丽的金黄色。
“亲爱的……你叫什么?”
“……”
“你以后叫我小乌,我叫你小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