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丁紫兮

12、卷十二

　　一路走过来，都是盖得破破旧旧的房子。
　　江雨莛终于碰到了一个穿着看不出是深蓝还是黑色旧布衫的小男孩，她忙叫道：“小哥，请问紫龙客栈怎么走？”
　　小男孩用仇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
　　“我？我干什么啦？” 江雨莛不解地道，不懂他的仇视的目光从何而来。那个小偷抢了他的牛肉，她也忍气吞声了啊！难道是她问路时说错了什么话？
　　转过街角，她又看几个穿着旧衣的小女孩在蹦蹦跳跳地踢键子。
　　江雨莛尽量挤出最可爱的笑容用最温柔和气的声音说：“小妹妹，你们知道紫龙客栈怎么走吗？”
　　几个小女孩互看一眼，居然惊慌地四散而逃！江雨莛快吐血了，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了啊！她们居然都逃走了----难道我才像人贩子！？
　　这个小镇的路犹如迷宫一般，江雨莛走来走去，觉得每条路都是差不多的，每次她想找人问路，无论大人，小孩和老人，不是也用仇视的目光看她，就是不讲话，也有许多跑掉的。
　　江雨莛受不了了，莫明其妙地站在街角，居然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拿石子砸她，叫道：“走开！谁让你到这儿来的？”叫完，她也跑没了影儿。
　　她也很想走开啊，可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走错了谁的地盘，如果可以走开，她一定走，可她这真的迷路了啊！石头打到了肩膀，好疼啊，谁家的坏小孩啊？
　　江雨莛低下头，又有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从她面前走过，她没有抬头直接叫道：“请问你，紫龙客栈怎么走？”
　　“咦！”又是惊讶的声音，这里每个人都把她当怪物。
　　“小姐，是你啊！”接着她却听到了又惊又喜的声音，江雨莛抬起头，居然遇到了她在这个地方见过的一个“熟人”！那个冰糖葫芦的小男孩！真是好人有好报！
　　江雨莛差点跳起来，真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她忙道：“是啊！好巧！”
　　“小姐，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小男孩不解地道。
　　“我迷路了！” 江雨莛道。
　　“哦！是这样！” 小男孩恍然大悟。
　　“我想问问路，这里居然没人肯告诉我，还有小孩用石头扔我！” 江雨莛一肚子委曲，向小男孩倒起苦水来。
　　“你穿成这样到这里来，被扔石头也是难免的！” 小男孩皱眉道。
　　“我穿得怎么了？”难不成还像妓院里的姑娘了？江雨莛左看右看自己的衣服，不会啊！她穿了件淡蓝色的衣裙，上面仅绣了几朵白色的小花，一点也不艳丽啊！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这里住的全是穷人，这地方也就是你们有钱人说的‘贫民窟’，有钱人从不同情也不施舍我们，还老嫌我们碍事，常叫官府的人来赶我们！” 小男孩道。
　　江雨莛被他几句话说得面色青白，半天才道，“你也住在这里？”
　　“以前是的，自从那天小姐买了我七两银子的冰糖葫芦，我娘拿去当本钱做了点小生意，我们就搬了！” 小男孩笑道。
　　江雨莛没想到七两银子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和生活！“你叫什么名字？”
　　“饺子！”小男孩笑道。
　　江雨莛也笑道，“这叫什么名字啊？是小名么？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慢慢僵掉，江雨莛忙道：“饺子，我觉得你名字好特别啊！”
　　“是吗？小姐----” 饺子淡淡地道。
　　江雨莛摇摇手，“你别叫我小姐了，我叫江雨莛，你叫我雨莛姐吧！”
　　“好！雨莛姐！”这个亲近的称呼让饺子不再绷紧脸，表情自然起来。“你要回紫龙客栈吗？”
　　当初他们第一次面就是在紫龙客栈外的屋檐下，饺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是啊！我家里的马车还在那等我！” 江雨莛忙道。
　　饺子笑道：“我带你去吧！”
　　“谢谢！”江雨莛开心得只差没手舞足蹈了。
　　一路上，饺子说起他家的变化，那天江雨莛买冰糖葫芦给了他七两银子之后，他娘就说要做生意。他娘一向做吃的手艺就好，他们租了一家很小的铺子专门卖吃的。听到这里，江雨莛笑道：“难怪你要叫饺子了！”
　　饺子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没再说什么。他每天都趁下午客人少的时候送些吃的来给他以前的邻居。
　　“这里这么多人，你们都帮得到吗？” 江雨莛奇怪地问。
　　“哪里能够啊，” 饺子摇头，“娘说将来我们生意更好了，就能帮更多人了！”
　　一个老人看到饺子和江雨莛一起走过，惊讶地道：“饺子，你----” 他以为饺子家做生意了就忘了本，开始和有钱人结交。
　　饺子忙道：“吴爷爷，她就是当初给过我七两银子的小姐，是个好人啊！”
　　饺子得到七两银子，他和他娘做起了生意，这个“传奇故事”在这个贫民窟里是人尽皆知的事。很多人都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他们围了上来，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江雨莛。连偷她牛肉，不肯告诉她路，用石子扔她的人都来了，他们又惊慌地转过身去，江雨莛没有说什么。她只觉得背上都在流冷汗了，尴尬地笑道：“我与家人走散了，现在和各位一样，身无分文。”
　　其中几个人失望地摇头离去，绝大部分人还是好奇地看着江雨莛。她忙拉住饺子的手，道：“我们快走吧！”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饺子才把她带到紫龙客栈，可是原本应该停在这儿的马车不在了，他爹，路可和江巍居然都不等她回来，江雨莛傻眼了。
　　其实在她从紫龙客栈走出来，被人抢走了油纸包的时候，江巍就看到了，他惊道：“老爷，路少爷，小姐的东西被人抢了！”
　　“那小姐呢？”江父和路可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道。
　　“小姐追上去了----” 江巍看着江雨莛跑得飞快。
　　江父急道：“这糊涂孩子，不过是十两银子的东西，她追什么啊？”
　　“江巍！快跟上去，把小姐拦下来！” 路可叫道。
　　“是！”江巍挥起马鞭，可路上行人不少，他不敢横冲直撞地乱跑。江雨莛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东西，也给马车增加了很多障碍。再说江雨莛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比疾弛狂奔的骏马慢多少，他们只能远远地跟在江雨莛的后面。
　　“雨莛！雨莛！”江父和路可都叫得声嘶力竭，却眼看着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路可从车厢里冲出来，从江巍手里抢过马的缰绳和马鞭，喝道：“架！”
　　江巍没打过马，路可却用力甩着马鞭，马儿吃痛，越跑越快，眼看和江雨莛近一点了。江雨莛突然腾空而起，跃上了别人的屋顶，从这个屋顶跳到那个，又跃了下去，失去了踪影。
　　马可没有这么高超的跳跃能力，路可汗如雨下，却只能无奈地放下了马鞭。“回紫龙客栈去吧，雨莛追到了人，会回来的！”
　　江父急得直叫，“真是傻孩子，她追什么呢？” 江巍把马又架回了紫龙客栈，路可给江雨莛收拾烂摊子，赔了被她打翻摊子的那些生意人的损失。他们一直在紫龙客栈前等到太阳下山，江雨莛都没有回来。
　　江父擦擦汗，叹了口气，“去报官吧！”
　　路可点点头，打听了官府怎么走。
　　江雨莛和饺子回到紫龙客栈的时候，他们已经去官府了。
　　江雨莛还不知情，急道：“我爹他们不在这里了----”
　　饺子安慰她道：“雨莛姐，别急，他们多半见你没回来，找你去了！”
　　知府对江雨莛失踪的事本来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江父只好把江宇风的身份抬出来。知府听是说户部侍郎的妹妹被抢失踪，立刻换了张嘴脸，马上派人去找。路可画了几十张画像分到各官差捕头手中。知府热情地留住江父和路可用膳并到他府上去住，大有要他们在户部侍郎面前美言几句的意思，江父他们脱不了身只能干着急。
　　江雨莛和饺子还一直无奈地等在紫龙客栈的门口，她发现饺子看了几次天色，道：“你家里有事就别和我一起等了！先回去吧！”
　　“雨莛姐，要是你今天没找到家人呢？你怎么办？” 饺子不无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 江雨莛不止一千次地后悔，没把藏在家里的五千两银票带在身上了（带了你也花得差不多了），不然现在也不会愁眉不展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汗，而她是身无分文，不知道今晚吃饭住宿的地方在哪里，最要命的是不知去哪儿给金狐找牛肉----
　　“雨莛姐，你先去我家吧！” 饺子拉着她的手，“我们和紫龙客栈的老板说一声，要是你的家人来找你，就在这等！”
　　“好吧！”江雨莛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难得饺子小小年纪，想事情这么周到。
　　饺子拉着她的手，道：“走啊！”江雨莛却不动。
　　“怎么了？”饺子不解地望着她。
　　江雨莛为难地道：“我要买点牛肉----，哪有当铺？”她拉下腰上系着的玉佩，这玉的色泽不好，卖不了多少钱吧！
　　“何必当东西？” 饺子笑道，他飞快地跑进紫龙客栈，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小袋牛肉。他把油纸袋递给江雨莛时，江雨莛想那时她把七两银子递给饺子时，他是不是也这种感激到说不出话来的心情，真是雪中送炭啊！她觉得所谓的“恩情”，饺子都已经报答了。
　　“等找到我爹，我一定会把银子还你的！” 江雨莛忙道。她知道紫龙客栈的牛肉不便宜，那些钱饺子家不知得辛苦多久才能赚得到，饺子却笑着摇头。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饺子和江雨莛说过他家是做的小本生意，但她也没想到他们的店是开在一个昏暗的陋巷的最里面！！还没走过去，她就不禁担心地想：“店在这么差的位置，能有生意吗？”
　　到了店门口，近看比她远远看到的还要显得破，里面却是一副忙忙碌碌，宾客满座的热闹景像。
　　一个动作麻利地把水饺放入沸水中煮好又捞起的年轻的女人看到了饺子和江雨莛一起回来，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饺子笑道：“娘，这位就是七两银子买我冰糖葫芦的雨莛姐！”
　　“哦！小姐，真是多谢你！” 年轻女人又惊又喜地道。
　　原来饺子的娘看起来这么年轻啊，江雨莛不知道是该叫大姐还是阿姨，傻傻地站着。
　　年轻女人又道，“饺子，快带小姐屋里坐。”
　　江雨莛这才笑道，“你好----你，你叫我雨莛吧！”
　　“好，好！” 年轻女人笑道，“请你也尝尝我家的水饺。”
　　店里的众人见江雨莛走了进去，都有摒住了呼吸。江雨莛没有发觉，静静地走到最里面的座位。
　　店里的生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雇来的三个能干的女人，一个专管包水饺，一个调作料，一个洗碗，饺子的娘专门煮水饺，饺子跑堂。江雨莛本来是看他们忙碌看得津津有味，后来饺子真是手忙脚乱了。好几个人都在催快点，江雨莛一急，走上前去，拿起一碗煮好水饺就放在催得最急的那个人的桌上。
　　饺子惊讶地看着她，她笑道：“我来帮点小忙！”
　　“那怎么可以？”饺子摇摇头。他把江雨莛当恩人，不愿意她在他家店里干活。再说江雨莛的衣饰人品与他家的店格格不入，她是个富家小姐，他怎么能让她做这些脏活累活呢？
　　“又有人在催哦！” 江雨莛笑着指着前面第二桌。
　　“哦！”饺子慌忙跑过去。
　　江雨莛从没做过跑堂，她觉得很有趣，只是偶而也会出状况。这不，她又脚下一滑，一碗水饺眼看着就要摔到客人身上，她立刻用食指在挡在她前面的桌上一撑，轻轻巧巧地跳过去接住碗，连汁水都没洒出来一点。
　　“好！”食客们大声喝彩，江雨莛不好意思起来，她还真怕哪次没接住，真的泼客人一身水饺！那就惨了！
　　很快，饺子他娘请了个仙女似的姑娘（纯属谣传）在店里帮工的事就传开了，来吃饭看热闹的人一直有增无减，他们一直忙到二更天，把所有的吃的都卖完了，说要打佯了，众人才慢慢离去。
　　关上门，饺子他娘拿出她悄悄藏好的五碗水饺让他们吃，江雨莛觉得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夜深了，他们把阁楼让出来给江雨莛一个人睡，他们都在大堂里打地铺。
　　江雨莛觉得阁楼实在是不通风，气闷得很，她悄悄地爬到了屋顶上。她把金狐抱出来放到右手上，把饺子买的牛肉托在左手上让它吃。“金儿，对不起啦，这么晚才让你吃东西！” 江雨莛说着道歉的话，却满脸笑意。
　　“怎么啦？”金狐问道。
　　“我很开心！很开心----”江雨莛望着远远的暮色中的启明星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