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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这次模拟考试,100分以上的学生只有2个。”许晋站在讲台前,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知不知道原因?”

      “好像不太难呀?我觉得还没上次难?”

      “是呀,怎么回事?”

      ……

      教室里一阵嘤嘤嗡嗡的声音,全市最好的学生都集中于此,150分满分的语文试卷,居然只有2个人超过100分!

      “果然,没有人知道错在哪里,40分的名篇赏析呀,2个人得了满分,其他人都是0分!”许晋拍了拍手中的试卷,声音沉重。

      “啊,不是《水调歌头》吗?不会1分都没得吧?”

      “是呀,这首词谁不会呀,都唱成歌了。”

      “可不是吗,邓丽君和王菲都唱过,王菲今年的新专辑呀,我太熟了。”

      “是不是自己还觉得答得挺好的?”许晋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所以同学们呀,语文不是会说中国话会写中国字就能参加高考的,语文也跟数理化一样,说让你不及格就让你不及格!你们要学习,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可千万不要望文生义!”

      教室里出奇的宁静,一向高高在上的学生,难以接受语文不及格的事实,而最让人不安的是,没人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们觉得意外?我倒是意料之中。说句实话,让我意外的是这2个满分。”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厚厚的一沓试卷中抽出2份,脸上忽然浮现出类似于得意的表情:“或者你们不服气,或者你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也不给你们多说,现在我让这2个满分的学生把他们的答案写在黑板上,你们自己来判断。”

      第一次,苏澄听见自己的名字跟在孙临枫的后面,在大庭广众下被当众念出来,在消耗了整个少年时光的课堂,在那些陌生的、熟悉的、爱过她和她爱过的人们面前。

      穿越那些漫长成长的时光,穿越那些写满疑惑和好奇的目光,苏澄走到大教室中央空旷的讲台前,站在自己哥哥的身边。那个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少年,那个每次进自己房间须要低头才不会碰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风铃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她身边。

      拈起粉笔在黑板上抄下第一个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本来和孙临枫各自占据了黑板的左右两边,工大大教室的黑板比中学课堂的黑板高出很多,孙临枫在黑板顶端写下一行字的时候,苏澄将将够得到黑板中间的高度,那样空旷的教室,那样高的黑板,身边又站了一个那么高的人,真的有点好笑吧。

      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一只手拍上纤薄的肩膀,向黑板一边一指,示意她站过去。两个人一齐站到了黑板的右端,原本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如今变作一上一下,每逢换行,从黑板这一边走到黑板那一边,须得同对方的身体频频交错。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孙临枫的位置便固定在苏澄的左边,亦步亦趋,如影随形。她刻意放慢了笔速,等他越过自己,可是孙临枫却极有风度地配合她的节奏,如同电影画面的慢动作,悠缓绵长,耐人寻味。

      名篇赏析的字数是400字,倘若由右边黑板的中间位置开始写,显然是写不下400字的,因此孙临枫的随机应变看来合情合理。可是因为这个略显亲昵的动作,苏澄的心中却益发忐忑不安,身后几百双眼睛仿佛化作道道利剑,每写一个字,都如芒刺在背。

      石灰粉笔在玻璃黑板上笔耕不辍,发出一阵铿锵之声,一个是快板,另一个必定急急如律令,一个改作慢板,另一个亦行板如歌。

      那件她极为熟悉的条纹衬衫,时而出现在家里的阳台,时而出现在运动场的一角,此时,却无比清晰地放大在她的眼前——衬衣的主人高抬着右手悬在她的头顶,不断有粉笔灰扑簌簌地掉下来,宽大的袖口随着手臂的摆动频频拂动她的发丝,没有风,他的每一个动作却都牵动了她,飘摇不定。

      苏澄记不清有多少次站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观众席绵延而上,千万双眼睛躲在黑暗之中。那一天,站在数百人的教室,那一方狭长的讲台之上,跳舞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她偏过目光,试图唤起孙临枫的注意,希望他能够接收到她眼中的讯息,离他远一点,远到比较正常的范围内。

      可是他的眼却极为专注地盯着黑板,眼角余光已随着转头窥见身后众人玩味的神色,她急急调回视线,恢复端庄的姿势,再不肯逾越半分。

      他之于她,原本就不是陌生人、不是普通同学,他是她的亲人,和她有一样的血缘、一样的童年甚至同居一个屋檐。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高中的、初中的甚至小学同学面前,苏澄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身边的那个人,在每一次他走过她,在每一次她越过他。

      他们是兄妹,可是,有谁知道?整座教室那么多人,大都以为,他们只是陌生人。

      孙和苏,写起来都是6画,读起来都是舌尖卷起,贴近口腔最前面的位置,然而,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苏澄知道,许多同姓兄弟姐妹,名字里总会有一个相同的字,代表这一代的辈分,比如周树人周作人周建人,听起来就是兄弟的名字,一辈子都不会被人认错。可是他和她,没有哪一点相似,没有人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有完全相同的观点,是因为他们从很小的年纪就跟家里的长辈吟诵那首词。他们和他们一样,都姓苏;他们和他们一样,对于自己的亲人怀有深刻的眷恋。

      2篇400字的名篇赏析工工整整地誊写在黑板上,一模一样的论调,甚至一模一样的字迹,连一手导演这一幕的许晋亦有些目瞪口呆:“我还真没注意,你们2人字写得也一样。”

      那是魏碑,当其他人都在练楷书隶书或者宋体的时候,苏澄的伯伯教初学写字的他们练习魏碑。练到后面总会走样,苏澄的字总是温婉地纠缠着,不是左半边靠着右半边,就是上半边盖着下半边;孙临枫的魏碑则是洒脱的,横撇竖捺,总有几笔跳脱出本来的框架和结构。可是,一旦一笔一划地誊写在粗砺的黑板上,却变成了最初的模样——标准的魏碑。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台下的学生方才恍悟——原来,这一首词是苏轼思念弟弟苏辙,在四十一岁那一年的八月十五,有感而发。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谁能想到,那样浪漫不羁的一个人,那样风流成性的一个人,会把这千古绝唱留给自己的弟弟?

      “除了他们两个,所有人,都把这首词当作寄托相思之作,都把婵娟当成美女,你说,你们能得分吗?有人还自以为挺厉害,杜撰出这首词是悼念亡妻,还有的把人家的小妾王朝云都搬出来了。”许晋手持教鞭,大声诵读着孙临枫写在黑板上的字句:“中国历史上兄弟两人同时拥有过人才学并在文学上登峰造极的,只有曹丕曹植和苏轼苏辙这两对。曹丕曹植留给我们的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喟叹,是手足相残的悲剧,真正能够让人感受到学问上一脉相承、在作品中又相互应和的只有苏轼苏辙。”

      遒劲有力的字迹铺陈出一段磅礴而厚重的历史,有人醍醐灌顶不停点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破空而出:

      “不对,这两个人的答案雷同。”

      跟在那个声音后面的,是一片嘘声。在座的大半是重点学校的学生,几个学校心照不宣地各据一隅,暗地里却少不了一争高下互相比较。

      提出异议的坐在三中那一片区域,附中和一中用大小不一的嗤笑声回应质疑,那个最先发现问题的男生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探身向黑板中间指着:“你们眼睛瞎了?那四句诗一模一样,不会这么巧吧。”

      因循他的指点,所有人方才发现,黑板上方那数行刚毅有力和黑板下方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纠缠,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字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那是苏轼的《和子由》,子由是苏辙的字,那一段血脉相连的唱和,透过文字流传下来,构成一段千古佳话。

      可是,教室里其余的几百人,却并无这样的认知。一中的学生向来恃才自重,他们笃定地相信自己的同学是最优秀的,而刚刚两人在黑板前若即若离的神情,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附中的学生却有些坐不住,如果真的有抄袭,显然所有人都会以为附中的学生抄袭一中的学生。可是附中最富文才的学生,不该遭受这样的怀疑。

      “没看见引号么,那是引用的。”

      “离得十万八千里,又不是千里眼,怎么抄啊?”

      “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附中的学生七嘴八舌的回应,教室左边六中的学生接了句:“哟,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苏澄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她明知道不合时宜,却不可抑制地越过重重人影看向自己的哥哥,不可抑制地想要知道,在某个瞬间,在他写下那些诗句的瞬间,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想起儿时共用一个矮几学写字的岁月。

      那时,他们还参不透诗句的涵义,只是人云亦云地根据大人教的字音鹦鹉学舌。

      苏澄嘲笑孙临枫将“欲穷千里目”背成“一穷千里目”,孙临枫嘲笑苏澄在除夕之夜背“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每到大人一起吃饭,总免不了将两个小神童叫到前面表演,他们开始比谁背得多,到后面难分胜负,索性比谁背得快。

      从诗经到乐府,从楚辞到绝句,那么多的作品,那么多的墨客骚人,他们不约而同地爱上苏轼,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则一致推崇《和子由》。

      从教室正中一直到右侧的最后,数百个学生交织成巨大的网,三七分头的男生,扎着马尾的少女,纷纷投之以目,汇聚成目光的海。

      八班的□□,二班的广播站站长,许多新知旧友,许多知道名字却从未交谈过的人,许多素不相识的面孔,纷纷注视着她的方向。

      而一直到目光抵达到教室最后,抵达到那个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的漆黑瞳孔,苏澄才忽然意识到周遭的诡异,如受惊般仓皇调回视线,低低地垂下眼帘。

      讲台上的许晋清咳一声,试图唤起学生的注意:“你们可以好好研读一下这两篇文章,他们的赏析的确就是一篇文章,虽然不约而同引用了苏轼的《和子由》,一个恢弘,一个轻灵,风格都很鲜明。”

      那黑板下方的字迹极为娟秀,后面的人须眯缝着眼极力张望才能逐一辨认,所有人都被一双男女的小动作牵扯了注意,直到此时,才认真研究那一团白色石灰粉末拼凑出的深刻意义——

      “很多时候,同根生长的树枝并不能在风中相依,总有一天,血脉相连的我们会向不同的方向飞去。可是,即使在颠沛流离的人生旅途,即使到了白发苍苍,我们总不会忘记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我们一起唱过的歌,不会忘记相亲的童年、相伴的少年。”

      苏澄的字迹在人们眼前跳跃,那样涓涓流淌的细腻温婉,却比苏轼跌宕起伏的那阙名篇,更贴近教室里那些年轻的心,让所有人都深深记住了四个字——血脉相连。

      清脆的铃声从走廊的尽头飘过来,回荡在人头攒动的教室,不待老师宣布下课,已经有坐不住的学生开始收拾书包。盼望下课是学生时代永恒不变的定律,哪怕是家长一片苦心花费重金的名师补课,亦不例外。

      因为是假期,尽管即将高三,坐在教室后面的男生仍旧呼朋唤友约着去网吧打红警,篮球队的诸光招呼孙临枫:“走,去工大篮球馆砸场子去,再挑他们校队一局。”

      “连着打了三天,你不累啊?歇歇吧!”英俊的少年不为所动,将书包在肩头斜斜一挂,大步流星地跨下几个台阶,停在教室中间的一排,敲了敲桌子:

      “走不走?”

      似乎从初中起,女生就开始一对一对的格局,课间操、体育课甚至上厕所,所有的活动都要有人陪着才好。和苏澄形影不离的王雪雯病了,她正觉得一个人好没意思,闷声应着:“等我一下。”

      她的动作慢,桌上的水瓶拧拧紧、小毛巾叠了又叠,文具盒、笔记本、补充教材一样一样收进书包之后,长长的一排只剩下她一个人,桌椅之间的过道已经被人堵住:“美女,一个人呀,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八班的周世挡在苏澄面前,背着书包的肩膀斜斜地歪着,一副惫懒无赖相。

      “我约了人。”苏澄眉心微蹙,校门口拦着女生的行径是附近几个职业高中才会有的桥段,周世的这一出,叫她毫无防备。

      “约了人?他吗?”周世歪着头斜睨着旁边的男生,对方很高,又站在台阶上,他眯着眼看上去,十足的挑衅味道。

      孙临枫不动声色,伸手往周世肩上一拍:“让她出去。”

      “你算老几,我跟她的事儿你少管。”周世气急败坏地伸手一挥,试图甩开肩上那只手,没承想另一边的肩膀被人一揽,又搭上一只手。

      “干吗呢,别跟这儿耍流氓啊!”季家奇熟络地搭着对方的肩,微微一揽,拽离了桌椅之间的过道。

      和他一个班的吴华也跟过来凑热闹:“兄弟,你那么多女朋友,别招惹我妹哈!”

      “滚一边儿去,什么时候成你妹了?”季家奇瞪了身后的人一眼。

      “你妹不就是我妹吗?”吴华的父亲是公安领导,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三言两语就道明了立场。

      学校里的纨绔子弟时常凑在一起打托拉斯打台球抽烟喝酒,周世和季家奇吴华甚是熟稔,不得不投鼠忌器:“不关你妹的事儿,我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是兄弟就别拦着我。”

      看着台阶上把苏澄拉到身后的男生,季家奇老大不是滋味——明明是他过来一扯才让妹妹得以脱身,扮演英雄救美角色的却另有其人。

      同一所学校,兄妹两人都是久负盛名,只不过苏澄的名声凭借的是才华和外表,季家奇却靠打架和泡妞。然而,妹妹的才华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倒惹来麻烦不断。纪念“一二•九”,全校同学肃立在操场上,苏澄站在领操台上念了一篇纪念文章。那一天天气奇冷,刺骨的北风在操场上呼啸而过,吹得众人瑟瑟发抖。苏澄的文章却是一如既往地长,待到念完,各个班的学生列队回去,季家奇遭到班上男生的群殴。落在身上的拳脚当然都是虚的,然而因为他的妹妹连累大家在寒风里挨冻,连吴华都袖手旁观。

      他知道因为孙临枫的辅导苏澄的功课提高了很多,自己的成绩每每比妹妹低上一、两百分,自然拿不出什么哥哥的款,此时看着她小鸟依人地站在高大的男生身后,忽然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既然他能为苏澄受那些拳脚,对面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为她挨一顿胖揍?

      诸光看见孙临枫被几个附中的人围着,意识到遇到了麻烦,和篮球队的人使了个眼色,走过去站在孙临枫身后。教室里其他学校的人看到两所名校火拼,似乎还是为了一个漂亮女生,也都来了兴致,留在教室迟迟不肯走。

      然而,尽管两伙人都是人高马大气势汹汹,他们的表现却没能满足观众。双方的冲突始终停留在言辞,与这座城市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风格太不相符。

      孙临枫知道周世在等帮手,对手按兵不动,他自然不好先动手,更重要的是,对于对方的救兵,他亦有着莫大的兴趣。

      附中的几个人折回教室的时候,周世发现对面的人嘴角一弯,似乎浮上一抹嘲讽的神色。不过,让他满意的是苏澄的反应,那个学校里神采飞扬的女孩忽然之间神色大乱,双手死死抱着男生的手臂,仿佛如此,才能抑制她的颤抖。

      常昊皱了皱眉,他已经走到工大门口,被周世的铁哥们追上,球队的几个人热血沸腾地回来助阵,却无论如何不曾想到,冲突的双方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看热闹的人有些疑惑,附中的几个人回来之后,明明是人多势众的一方,为首的那个人,却透出为难的神色:“你小子又没事找事?”

      肇事者见援兵已到,振振有词:“一中的小子踩过界,在眼皮子底下骚扰我们附中女生,要是不给他点颜色,他以为我们学校没人。”

      诸光原本在观战,听对方颠倒黑白胡搅蛮缠,忍不住插嘴:“放屁,人家两情相悦还要你批准啊?小姑娘没看上你,关哪个学校什么事?我明明看见你拦着人家,你还想当黄世仁,巧取豪夺啊?”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找茬怎么着?他当我们是死人啊,刚刚讲台上那么大地方,他总往我们学校小姑娘那靠干吗?”

      “那是风度,跟你这粗人讲不明白。”

      “都少说两句吧!”一直沉默的常昊吼了一句,跨上台阶,拍了拍对面的两个人:“这么多年兄弟,今天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他们以为我们学校的女生被欺负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误会。”

      诸光侧头征询旁边的人,他本不欲惹事,何况同对方初中时同属校队,交情不坏。

      然而,在对方放软口气讲和之后,孙临枫的表情依旧僵硬:“我可以不和他计较,不过他要保证,以后别再骚扰苏澄。”

      众人原本缓和的表情因着这一句都变了色,周世沉不住气冲身上前,被常昊伸手拦在前面:“你把我们学校的人想成什么了?你放心,不用你交代,如果有人欺负苏澄,我……”

      一向从容的少年,忽然浮现出艰涩隐忍的表情,苏澄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飘渺的,虚晃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她以为将要听到最神圣的宣判,却被一个声音骤然击破——

      “你是他哥,我也是他哥,要是附中有人欺负她,你以为我是个摆设?”季家奇双臂好整以暇地抱在胸前,扬眉问向台阶上的人。

      孙临枫不以为然地挑了挑嘴角,不待他说什么,人们的注意已经被吴华的疑问吸引:

      “你说什么?他是苏澄的……”

      台阶下的少年把脸转向一旁,极不情愿地嘀咕了一句:“是她哥。”

      声音虽小,却让所有人都豁然开朗,周世最先抱怨:“靠,你不早说,耍我们啊?”

      “你说的跟我妹没关系,我跟你说得着吗我?”

      “滚蛋,少装蒜,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没数啊?”

      吴华看着孙临枫护着妹妹走下台阶,笑着推了季家奇一把:“恩,看看人家,是比你有当哥的样。”

      谁也没想到,风平浪静之后,吊儿郎当的季家奇会因为好朋友的这一句话发飙。他回手扯住从自己身前走过的人,拉着紫色的书包把女生拽回到自己面前:“给我回来!”

      忽然之间,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而遥远,明明曾经一起攒钱买蜜桃粉,明明曾经一起看一本连环画,明明一起长大,今天,却始终和他隔着几个人。淡紫色的裙如雾一般缥缈,神色模糊,让他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呢?没看见我?” 青梅竹马的妹妹对自己视而不见,让季家奇一阵烦躁,伸手在她头上一戳:“看你那点出息,躲在别人后面跟小媳妇似的,你就跟我厉害!”

      盛怒之下,他忘记眼前的少女已经不是和他差不多高的妹妹,那个只及他胸口高的女孩被他推了一个趔趄,栽下台阶。

      好在台阶下面站着常昊,眼疾手快地扶住苏澄,孙临枫勃然大怒,冲上前拎起对方的领子:“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她是我妹妹,你管得着吗?想动手是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看清过程,两双结实的手臂已经牢牢地纠缠在一起,若不是一道纤细的影子挡在中间,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这是哪出啊?”吴华上前扯了扯自己的朋友,他不知道季家奇是不是认真要把事情闹大,只是虚虚一拉,并未用力。

      “算了算了,我都认栽了,你的情我领了。”周世以为对方的爆发是为了挽回附中的面子。

      只有单薄的女生奋不顾身地挡在两个人中间,伸手去扳季家奇的手臂,岿然不动;再去扳孙临枫的手指,亦是徒劳。他们已经那么高,仿佛她再也触不到,再也,阻挡不了。

      纵使力量微不足道,旁边的那个人依旧让他束手束脚,季家奇吼道:“让开,碰着你别哭!”

      孙临枫也怕伤到苏澄:“七七,不关你的事。”

      有那么一刹那,常昊也想痛快地打一架,看着中间泫然欲涕的那个人,理智占了上风:“都消消气儿,转来转去都认识,算了。”

      他上前拉开缠在一起的手臂,争斗的主角仿佛也意识到隔着某个人,这样的对峙毫无意义,悻悻然放了手。

      苏澄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满表哥最后关头才说出真相,却也不敢再任性,怯生生地问:“你没事吧?”

      季家奇觉得被她一问,似乎自己很弱一样,不由得没好气:“我能有什么事?”

      吴华拍了拍他的背:“你妹妹那是关心你,你就别不知足了,我都羡慕死了。”

      一句话让几个当事人都觉得不好意思,方才的情形在脑海中飞快地转了一遍,不由得心生感叹——关键时刻,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手足兄妹!

      吵闹也好,隔阂也好,对峙也好,只有那个人从来不会背叛,只有那个人,让你无论面对怎样的窘境与危险,都会觉得妥帖而温暖。

      因为我们同根生长,因为我们,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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