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军师迦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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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凌跃于营帐之上，心神恍惚间竟然左脚拐到了一根木架。声音不大不小，却立时有一个较近的声音警觉道：“什么人！”我暗道不妙，身法犹如轻絮飘转，瞬间便滑到另一边。
而脚步声下一刻便响起，愈来愈近，粗听约有五六人。待走到我先前失误的地方，就有声音笑道：“哈布，不过是木头不小心掉下来了而已，你的耳朵还是像狐狸一样灵敏。”
“呵呵，大概是吧……”先前的声音不复凌厉，此刻放松下来反倒有几分憨厚。“哈哈哈哈……”众人都哄笑，旋即便是五六个愈来愈远的脚步声。
我探出头，扫过那个好像叫哈布的沙陀兵——面目憨实，身形高大。然后便一跃而起，重新向营寨外走去，这一次却是小心了不少，不敢再大意。
没过多久，就又停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什么失误，只因面前这顶与寻常士兵相比异常宽大，且颜色光亮用料明显好上不少的帐篷，其所属者似乎正是一位才见过不久的人。
想起先前行至此处时，就看见前面灯火通明，有一人乘小车在重兵拥护下行至这顶帐前，抬步进入帐中。而躲在暗处的我微微一惊，那人蓝衣黑发，容色俊美，岂不正是先前那大帐宴中的迦楠叶！看着他进入帐子里，身边一众甲士却无人跟随上前，我不由心中微动。
那些士兵在帐外四散开来，如往常一样开始了巡逻站岗。我即时避在帐篷上，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便做了决定。
——那帐篷形状迥异，却是两个大小不等的圆形帐子相连而成，空间想必很大。
既然如此，我绑紧袖口，在原地调息片刻，便轻跃而上，在须臾间从后帘贴着帐顶进入了帐篷。
帐中倒并不算太奢华，然而青竹桌椅，四壁书剑，粗粗扫视，竟不似营帐，倒像一间真真实实的房间。而右面一扇小帘，透过缝隙依稀可见床褥具备，正是一间卧室。
我亦忍不住心中惊叹，行军营寨中竟能弄出一间屋子来，实在是……
而此刻那迦楠叶正坐在竹椅上，身子略微侧向案几，长而微卷的黑发从肩上倾泻而下，遮住了他的侧脸。他正是在伏案疾书着什么，手中狼毫笔沉浮起落，笔锋矫健，想必跃然纸上的字迹也凛冽稳健。
我凝眸向那纸上望去，想要看清他究竟写了些什么，却模糊不清，隐约只看见“……顾长辰……计划……十五……”
再想要看时，迦楠叶忽然站起来合上纸，移步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瓜果饮品摆到一张桌子上，又拖出两张椅子，摆到桌子两侧。他看似瘦弱，但搬起桌椅来却毫不费力，看他的行动，怎么好像要吃东西？但既如此，也不该搬两张椅子……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迦楠叶的声音带笑，道：“既然有客来访，却不现身，莫非嫌在下这个主人家招待的不好？”
我心中惊疑不定——自家隐藏身法出自影部，犹如鬼魅幽影依附于物，“影使”之名亦是名副其实。而习武者之间自有感应，譬如我感觉得到那朱邪无用，他却感应不到我一样，先前我观迦楠叶毫无内力，气息虽长而缓却应只是一个文士智者罢了，此刻他却能发现我，实在是诡异非常……除非——他的武功还在我之上！
想到被千军万马包围的下场，突围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一旦被抓住，且不说沙陀军必定会好好“招待”我，就算是暴露身份，皇帝又会怎么想？为一个太监与沙陀立时开战？一瞬间我心念如电，鼻尖泌出冷汗。
正在我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这个迦楠叶时，忽又传来了一句话，听在我耳中却不亚于惊雷：“杨总管既不应声也不出来，难道要在下亲自去请？”
霎时间一道身影犹如闪电向迦楠叶袭去，迦楠叶身形微动，一柄匕首就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下一刻劲风四起，身形变换间我与迦楠叶已经数次交手，甚至他的衣衫袍脚、我的裤腿处都已有了几道划痕——我却想不到他的武器竟是那柄随身携带的扇子，看似檀木所造，交手时却有叮当之声，更是锋利得划破衣衫，应是精钢所铸。
如此你来我往数个回合，不分胜负。就听到迦楠叶的声音凝成一线入我耳中：“杨公公，你我本无甚深仇大恨，何况此处乃是沙陀大营，再打下去恐怕引来我亲兵闻讯。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杨总管难堪，何不暂且住手，在我这陋居之中秉烛夜谈，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我心知此人绝不简单，竟一口道破我身份，字字句句直至要害，何况我与他交手数回合，竟讨不到好去……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与他虚与委蛇，再图其它。
于是冷哼一声：“这就是迦楠先生的待客之道吗，如此盛情，咱家可承受不起！”隐隐道出自己也知道他的身份，并非可以轻易要挟之人。心中却知道这一次只怕来者不善，自己恐怕早就着了道，被算计了进去。
迦楠叶闻言不以为意，反而慢慢整理好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衫，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仪态甚是悠闲。
我微眯起眼睛，也解开绑起袖子的布条，一拂袖袍便坐了上去，动作从容，呼吸丝毫不乱，一点看不出方才的打斗。
迦楠叶也随后落座，心里却有些佩服，暗自想道，这杨复光不愧是整个《天策》中唯一一个引导剧情，占据了大量戏份，并最终活到最后的主要配角之一，光这份临危不乱的心境就让人敬佩。而他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境界，我如果不是……说不定会被他一掌毙命。而此刻他应该还没与顾长辰达成协议，那么，就更有拉拢的价值了……
他心中计议已定，决定稍稍更改计划，于是笑起来更是多了几分温柔，如同和风细雨一般，道：“杨大人，我是沙陀军师，迦楠叶。此事，想必以杨大人的才智，早已知晓了吧。”
怎么，又是“杨大人”了……我在心里冷笑两声，更是警惕，声音却听不出悲喜，缓缓道：“迦楠先生谬赞了，咱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会知道迦楠先生的大名，不过是托陛下洪福，有人报知顾经略竟被一位蓝衣先生击败罢了。”
迦楠叶微微一惊，杨复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奇怪，早前在大帐的时候自己就感知到帐外有一个气息微弱的生命体，这个世界的敛息之术十分高明，但却躲不过红外线探测仪。但他却特意提到了顾长辰是什么意思……是了，他毕竟是皇帝身边那个神秘部门名义上的掌控者，会感觉到什么不同也是寻常，那么……
迦楠叶微微一笑：“在下那时也是仅凭侥幸，顾将军之才确实惊人……然而今天在下却不是为此，惊扰了杨大人，实是因为……”说道这里他忽然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东方跪了下来。
我被他弄得一惊，刚准备做出防御姿态的身体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反而脸带微讶道：“迦楠先生这是做什么？”
迦楠叶神色悲痛，把一个百年前忠贞为国却反被奸佞所陷，以至于流落敌营，并且世世代代不忘故国，盼望着为国报效的故事娓娓道来，说的是声情并茂，跌宕起伏，说到动情处还潸然泪下，真正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心里迅速分析着迦楠叶的行为，手上却作势要扶，脸上动容道：“这么说先生竟是当年迦楠家的后人……果然是忠良之家，令人感慨啊。”
迦楠叶当然不敢让我扶他，忙站起来，同样叹道：“唉，吾祖在时，曾告诫我不得入仕为沙陀做事，可我三年前得一高人指点，才明白想要完成祖先心愿，就必须要打入沙陀，才能为故国效力啊！”
我心里狐疑，确实隐约听说过迦楠一族的事，无怪乎方才听到迦楠叶的名字时觉得有些熟悉，但看他所作所为，疑云重重，恐怕还藏了不少东西，更何况……既如此，先看看再说吧，此事恐怕要禀明皇帝再做决断。
表面却点头道：“所言甚是，却不知先生意欲何为？”
迦楠叶见我似乎稍有心动，语气愈发亲热起来：“不瞒杨大人，迦楠家在这沙陀国中虽居百年，勉强有一席之地，但仍因当年之事以及我等天水朝人身份，处处受到打压排挤，就连我入仕也是不得志，受到那大军师的压制，报国无门，真是可恨！”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神情到不似伪作。
他说到此处，面有惭愧之色，接着又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真想到要叫住杨大人，招致打斗——毕竟同为天水人，相煎何太急！然而我迦楠家是在是走投无路，加上确实对故国有眷恋不舍之情藏匿血脉，是以种种因素相加，才会如此。否则若真是能安居乐业，又何必淌这混水，念在故国份上，两不相帮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倒真是有些惊讶了，想不到他会说这些话，然而确实有几分肺腑之言的感觉了，若皇帝听了，虽会不快，但却真会信上几分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军师迦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