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尽·九歌琉璃盏》公孙小鱼

6、第6章

　　我起身穿好衣服，屏退了随行的宫女，独自一人朝寝殿的方向走去。纸屑般的雪片被北风打乱，在半空中回旋降落，我只披了件单衣穿过长长的甬道，短短的路程却好像经历了的数十载的时光。我推开寝殿半掩的门，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努力分辨才看清窗前隐约的身影。练云皙侧立在窗台旁，看着落雪脸上露出孩子般的茫然，留给我一个落寞的侧脸，一如当年的母亲。我轻声走上前去站在他身旁，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说：“你来啦？”我未带丝毫情绪地“嗯”了一声，他皱着眉头扯了扯我的衣袖说：“怎么才穿这么少？”说着就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裹在我身上，我的周围瞬间充满了他的气息。如果说顾子宁身上的是专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那么他身上就是尊贵浓烈的龙涎香。我默然地跟着他站在窗前，良久他才开口说道：“幼蓉，我和你说个故事吧。”我听罢点了点头回应道：“好。”他看着窗外纷扬的落雪，开口道：“很久以前，当我还是徐州巡抚的时候，爱上了两江总督白家的大小姐白离珊。”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揽住我的肩膀，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继而说道：“后来的我们很相爱，可就在即将定下婚约的时候，我被牵涉进了一场波及整个朝野的谋乱案。”说完他苦笑了一声，“人一旦身在官场，从此便身不由己，我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了错，我以为自己只要清者自清就能和这场风波撇清关系，谁想当年那张谋乱的名单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当时是谁要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谁知道呢，官场上永远都没有定数，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当时的未婚妻，也就是你的母后，用自己做了交换，保我一世的平安。”说到这时，我感觉到他的声音开始微微地颤抖，仿佛极其地不忍，此刻我的心也膨地一声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尘封了多年的事实，在他沉痛地诉说下，慢慢在我面前展开。“可她当时却没有告诉我真相，只在某一天对我说，她后悔了，她不想嫁给我了，她想要进宫做皇帝的妃子。”
　　“其实这是我的父皇钟情于我母后，所以以此为威胁和条件让她进宫对么？”我看着地面越积越多的积雪，声音也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说道。他回过头来看我，答道：“是。”“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了一句话，因为我想嫁给皇帝，他能够给我你给不了的，所以后来…….”
　　“所以后来你就处心积虑地凭借着母后对你的庇佑一步步地往上爬，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宰相，再后来，你就直接弑君篡位，为的就是重新得到母后对吗”我说完这句话时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滚落了下来，却又“哈哈”地大笑起来：“可是你没有想到，九年前你逼供篡位，亲手在我母后面前砍下父皇的首级，那么善良的母后却为了报答父皇多年的恩情自刎自尽了！练云皙，就因为你所谓的情深意切，害了多少人的将破人亡，当时皇宫的血几乎留到了长平街，有多少人为了这场纷争丢了性命！”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沉痛和愧疚，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道：“幼蓉……不是这样的。”我打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中途我扔下他方才披在我身上的大氅，室外极低的温度让我冷的牙齿在唇间咯咯作响。可是比起心中的痛楚，这些寒冷根本不算什么，我漫无目的地在四周漆黑的宫里行走，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我要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练云皙。铺天盖地的寒冷很快让我没有了知觉，我踩在雪地里的步伐也原来越艰难，我看着身旁熟悉又陌生的宫墙，年幼的我拽着一架风筝沿着这面宫墙肆意地奔跑着，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父皇和母后，他们笑意盈盈地喊道：“端仪，慢点儿跑，小心摔！”我的心随着越来越大的雪变得越来越冰冷，直到眼前一黑，彻底栽倒在这片荒芜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