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尽·九歌琉璃盏》公孙小鱼

1、第 1 章

　　宸逸十二年，是我在相府待的第九个年头。
　　这一年初夏比以往来的都早，夏日的蝉鸣一浪高过一浪。我捧着一叠洗好的衣物朝大夫人的厢房走去，因为赶时间，我埋着头仓促地走着，这时却忽然出现一个人让我撞了个结实。我忙抱紧了手里的衣物，生怕掉在地上弄脏了，谁想抬头便看见顾子宁那张笑得满是阴谋的脸，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奴婢干活呢，麻烦三少爷担待些。”说完他笑地更加灿烂了，说：“幼蓉，你和我成亲吧，你做了三少奶奶就不用做这粗活了。”我边着急着往前走边说：“三少爷别和奴婢说笑了，被人听见了只怕给你降了身份。”他听了急忙跟上来拽着我胳膊说：“幼蓉，我说真的。”我回头看他，焦急让他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带着点乞求的神情看得我浑身不舒服，刚开口说道：“三少爷你……”便听见远处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思雨喊了一声：“幼蓉，衣服准备好了没有？夫人急着要呢。”我连忙挣脱他的胳膊不再理会他，一路小跑到了大夫人的厢房内。
　　相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夫人喜奢华，她本身是当今圣上的表姐，又为顾丞相诞下三少爷，在府里极为受宠，所以屋内的陈设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我小心地把衣服放进紫檀木衣柜里，看见大夫人正在佛像前闭目礼佛，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屋内静地只能听见她拨动佛珠的声音。就在我准备退下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叫住我：“幼蓉，你等一下。”我心中疑惑却也马上停下向外走的脚步，走向她屈膝行了一个礼说：“是，大夫人有何吩咐？”她睁开双眼看向我：“幼蓉，你来相府几年了？”我恭敬地答道：“九年。”
　　大夫人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尖尖的下巴，琥珀色的瞳仁。她朝我温柔地笑着，就像是一个母亲在和女儿聊家常，而我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个笑莫名的冰冷和深不可测，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只听见她继续说：“这九年来子宁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我攥紧了拳头，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果然，她走进我，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说：“这么标致的一个美人，如今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了，是该找个夫婿了。”我感觉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为自己未知的命运，“常州沈尚书家的大公子想要纳你为妾，我会为你备好嫁妆让你风光出嫁，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听完立即跪在地上坚定地说：“奴婢还想多伺候夫人几年，奴婢不想嫁人。”怎想一向温善的大夫人听完立刻变了脸色，拿起桌上的茶碗砸在我面前厉声说：“你难道真想做我们顾家的三少奶奶？”我跪在地上竭力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说道：“幼蓉对三少爷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大夫人误会了。”她轻笑了一声道：“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若不是你整天狐媚他，他前日怎可能要死要活非得娶你做正房，闹得相府鸡犬不宁，你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是否担当地起！”我百口莫辩，一时哑然，她走近我拍拍我的脸：“幼蓉，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风风光光嫁入沈府还是被赶出相府做乞丐，全看你的意思。”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走出屋子的，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方才大夫人说的话，烈日发散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脸上，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刀俎上任人炙烤的鱼肉，直到我在腰间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品，像是一块石头，我拿起来一看，是顾子宁常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上面刻着大夫人的姓氏：“练”，这是皇家的玉佩，练氏是当今最尊贵的姓氏。我被晒地有些头晕，闭上眼就想起从前年幼的顾子宁和同样年幼的我说：“幼蓉，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玉佩，说以后要我传给媳妇的，我现在送给你好不好。”说完便往我怀里塞，我听了连忙使劲推开他递过来的手说：“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了被夫人看到了要挨骂的。”他被我推地有些讪讪地，过了一会儿又忽然想通似地说：“那好吧，那到我就到可以娶媳妇的时候再把它给你。”说完还不忘露一口大白牙，笑地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系在我腰间的，我摩挲着玉佩，在阳光下玉石的色泽显得更加温润，我看着上面刻的“练”字，看不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