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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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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两个女子纤细的背影,骑在马背上徐徐前行。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大漠。”眼睛向着远处,不是要刻意远离他。如果在江湖相遇,她一定会朝他微笑,甚至相伴,可是,有太多可是。
爱无法淹没她的心,也许她的心比天还高远。
肆王不成体统,大婚之日弃新娘落跑,老皇帝大怒,纵是对二儿子百般宠爱,万般不忍,为给宰相一个交代,将其贬至大漠边区,兴田安民。
浩浩荡荡的军队刚进京一个月,还没来得及歇暖脚又远赴大漠,又是一个黄沙漫天的天地。但对凌选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黄沙也罢,宫廷也罢。
只是个没有风烟若的天下。
边疆之地,多是蛮荒,卫国百姓常受游牧民族的侵犯,经过大大小小的几次战役,一系列的和约,人们开始友好往来。毕竟没有谁真正愿意战争,只是生计。凌选又下令修建了水利多处,引山上的雪水下来做灌溉农田之用。
半年后,大漠边塞已呈繁荣之势,尤其是哈利达镇,每天的集市都是人声鼎沸,各族百姓商人在这里交换产品,生意往来,好不热闹。
两人坐在帐中饮酒,旬空饮了一口酒道:“虽然没有江南如诗如画的精巧,但这里倒也有另一番天高地远啊,王,没来错啊。”明显带着自嘲。
肆王看着这个同他一起长大亦臣亦友的军师笑道:“别忘了,无论是江南还是大漠都在我们的天下中。”一口酒灌入口中,语气坚定有力。
旬空知道他的王又回来了,他们的抱负不只在边疆,他感受的到王对风姑娘的情深和思念,每一次王对着黄昏落日失神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思念不能毁了一切,也许在这半年里治理边塞的过程也是疗伤的过程。伤痛后依然有坐拥天下的坚定和豪情,这才是他追随了二十年的王。
正当两人对饮兴致正浓,门外来报,上千匹红鬃马无故病焉,已有四十匹病死。营中军医束手无策。两人前去一看究竟,凌选下令在全城悬赏为战马医治,三日来,医师络绎不绝,却都看不出病因,战马死亡越来越多,达数百。何旬空亲自在出入城门边贴上告示,终于两名女子踏入军营,为红鬃马诊治,其中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女子割开已死的马胃,取出残留的香兰叶,这是种西域人爱喝的茶叶,不久之前流入当地。女子将药方给养马师放入战马食的饮水中,承诺七日便可痊愈,原来军中的养马师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把饮过的剩茶叶或是次品茶叶喂给战马,虽然多数茶叶对马无害,并且使得战马健壮,但有些茶叶却是不能给马吃的。
看到消失了半年之久的风烟若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凌选紧紧地拥住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全军欢呼,为他们的王,也为他们敬重的风军医。
两人策马奔驰在大漠间,诉说这半年没有对方的生活,一吐相思。接下来的一个月,士兵们都看到久违的笑容出现在他们王的眼里,流到眉梢。
只是一纸诏书。
肆王治理边疆有功,并且老皇帝思念儿子成疾,诏回京城。
他去找她时已是人去楼空。
“旬空,备马。”他一定要她在身边。
“王——”何旬空有些犹豫,发现在案几上一张字条。字迹隽秀却透着刚毅和执着:
清风起,海阔天空。
非别离,只是江南行。
勿寻,勿寻。
待到那时便是那时。
“请恕属下直言,风姑娘性情洒脱,向往自由,若是入宫,不见得会开心。”旬空道出自己的想法。
“海阔天空,非别离,只是江南行。”凌选喃喃地念道。
“我想,王若真的爱她,何不如......”
“放她自由。”他怎会不知,她一再地离开,不是不爱,却是......
“整军,回京。”他的头很痛。
心更痛。
远远地望着军队离开大漠,一丝落寞,不舍。
“小姐,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可否愿意为了你放弃这个江山?”芸姨看着烟若的神情,很心疼。
“没有这个必要。”假装的坚强,假装的轻松。
“不是没必要,是小姐你在害怕。你害怕问了,如果是让你失望的答案,你会恨他。如果他愿意和你一起漂泊江湖,你又觉得愧对天下的百姓,你怕拐走了能解救苍生的肆王而内疚一生,”这是知她懂她的姐妹,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芸姨,“所以你宁愿一次次逃离,却又期待相逢。”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落下来,烟若伏在芸姨的肩上呜咽不止。
军队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公元539年末,卫国皇帝驾崩,欲传位次子凌选。大皇子谋反叛变,肆王在神亦河歼灭叛军。“神亦河之变”后,凌选登基,征战遗国,一统天下。至公元546年,逐步统一了货币,文字,修建了发达的交通,整顿官吏,修缮法律,全国上下已逐渐融洽兴盛起来。
而这个让百姓称颂的帝王,也就是当初的肆王,却至今还没有立后。虽然不时有番邦异族前来朝拜时送来女子,成为嫔妃。但凌选却迟迟没有立后。民间有种种的传言,最多的是:当年的肆王抛下当时的宰相千金而追随一个身着水绿色衣服的姑娘,他们的皇帝一定是至今还对那名女子念念不忘。
彼时江南,已是莺飞草长。
凌选与何旬空下江南,微服出巡,看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亦或许是忘不了八年前风烟若的一句“只是江南行”。
江南合凤城。集市上熙熙攘攘,游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断。凌选在一家药铺前驻足。
烟若药庄。
八年前风烟若带着芸姨从大漠南下,这一路上不忘行医救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本来要四五个月的路程一走就走了五年,最后才到了江南,为芸姨在合凤找了户不错的人家,自己因为芸姨的和挽留在合凤城开了一家药铺,名字是芸姨取的,没过多久,整个合凤城都知道烟若药庄和风神医。在江南的三年里回过风药谷几趟看望爹,虽然风老爷子也曾几次劝烟若嫁人,但始终坚持不过固执的女儿,只好随她去了。
凌选踏入药铺,店堂摆设简单素雅,一女子低着头,桌上是一株植物,握着毛笔记录着什么。一成不变的水绿色衣裳,这个让他差点思念成疾的女子啊,此时她正在他眼前,相隔八年了。
凌选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近她:“这里可有治相思的药。”
女子抬起头,四目相望,眼底的情绪由惊愕到惊喜,再转为平静:“没有,患了这种病虽然不会死,但是要受其折磨,终身不能痊愈。”
她还是这样固执,八年来一点没变,凌选一把抓住烟若的手:“即使病入膏肓,你也会见死不救”
“我说过,我治不了你这病。”
沉默。
许久。
凌选放下紧紧抓住烟若的手,像是下了痛苦的决定。转身,缓缓离开药铺。
风烟若看着他离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突然想到了什么,追了出去,凌选的背影失魂落魄。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凌选转过身看着她,眼底又涌现出希望。
“你愿不愿意......”风烟若咽了口口水。
街上人来人往。
算了。“愿不愿意一起去看夕阳?”笑容灿烂。
繁华喧闹的江南古镇。
风生水起的爱情。
许多事许多人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你我只能小聚,却无法相濡以沫。
我身处江湖,而你是堂堂一国之君。
看过今天的夕阳,
便相忘于江湖吧。
亦或许正是因为遇见你,
才注定我一生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