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千思百虑 ...
-
暮色悄悄地被笼罩而来的余辉所渲染，宫殿的门窗砖瓦，修竹闲花，都被镀上一层金黄。李弘从湿热的空气中醒来，眼睛前一片灰暗模糊，因着水雾更加不明所以。只觉得到处是热的，倒是猜想自己时不时地到了地狱，烈火焚烧锅汤刑法处。心中倒没多大的惶恐，只是默不作声的伸手去摸。
“别碰，当心烫着！”叶弯弯见李弘醒来，便舒了口气，见他伸手就要摸烧烫的石头，连忙拉住李弘的手腕阻拦他。李弘本就在蒸汽之中觉的燥热，忽觉一只冰凉的手，本能反手抓住。掌心触及感到如玉般光滑细腻，冰凉柔软。这是……
叶弯弯用力挣脱开，不小心碰到石头，反被烫到。倒吸一口气，轻哼一声。“是谁？”李弘由于看不清，听得出是女子的声音警惕的问道。
“太子殿下您醒了。”合欢打了水进来，见李弘有了动静又惊又喜。
“合欢，谁在那。”李弘听得出是合欢的声音，这才放下心。
“这……”合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叶弯弯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自己一边示意合欢给李弘擦擦汗，一边小心挪着步子准备出去。
已过许久，李弘觉得眼前清明许多，在水雾中看清一件绯色女式宫装。“你往哪去？”他使出力气去喊她。
叶弯弯停住装作委屈道，“奴婢，给太子殿下找御医去。”
“合欢，谁允许宫婢进我的寝宫的？”李弘感到不适，恐惧油然而生。
“太子殿下，她……”合欢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她是太子妃娘娘，不是宫婢。”
“胡说什么，我何时纳妃？”
“皇后娘娘亲自让下的旨意，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合欢跪倒不起不敢抬头回李弘的话，他一早想到太子会这一出。
“我要去找母后，我不相信。”
“你不能去，春寒料峭的，万一受了些凉气，我岂不是白费心思。”叶弯弯一听便要阻止他。
“母后为什么要册封你的，难道是因为你为我治病？那你的心思真要白费了，我根本不怕死。”李弘只能看的到女子的背影，模糊中怒气混合热气一起蒸腾。
但是真正被惹火的是叶弯弯，听到他的不怕死论气就不打一处来。愤然转身直向李弘走去，厉声道，“太子殿下，您的命对我来说真不重要。可是我自己的命重要，我一家的身家性命重要，那些为您医治的太医的命也重要。可是我们不得不给一个不想活着的人治病，你知道么你所花费的人力财力物力，将可以救活多少人。可是又因为您的一夕祸福，连带我们多少人战战兢兢。想我三日三夜衣不解带的照料您老，换来什么呢？我这辈子对我妈也没这么好过，我真该回去跟她老人家磕头谢罪。好心都喂了你这个驴肝肺，你以为谁稀罕当什么太子妃。你若不是太子，就是街头要饭的。你看看谁理您老死活，爱怎么死怎么死。您老要是真想死，等我们这些人交了差，过个把月。不管是吞鹤顶红，还是三尺白绫玩高空垂掉，或者水上漂浮尸什么的。只要您喜欢的，随便了。不过到时候请您奏请皇后娘娘，将我这太子妃的烂头衔给削了，咱俩就各不相欠。”边说着边做了手刀起落的动作。
由于叶弯弯语速太快，李弘听了这么长一大段话，大部分不太懂。但是看到叶弯弯的脸却让他惊讶，是她？又因面前人的失控自己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不由想道。裴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今日如此是我不对么？
“裴姑娘！”合欢见叶弯弯如此失声喊道，放下手中的铜盆想制止。
叶弯弯听这么一声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是逾规了。想到自己原始的属性忽然出现，自己也手足无措起来。赶忙跪下来，便默不作声。
两人静持片刻，合欢在一旁也捏了把汗。想劝说些什么，可是见叶弯弯在自是不敢没了规矩。连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敲打着节奏，李弘轻声回道，“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若是街头行乞，大概也是无人理睬的。劳烦姑娘了……”
叶弯弯虽然知道自己占了理，可是按照身份尊卑还是该低头认错。懊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头脑的说那些话，都怪几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自己都快精神衰弱。因为裴映月的记忆所不能承受，面对频率死亡的李弘是多么的难熬。所以听到李弘说死不足惜的话，心里才会愤怒难过。李弘见她不说话，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便让合欢请了叶弯弯出去。
刚刚苏醒的李弘还是觉得有些虚弱，合欢小心的帮他整理衣物。私底下两人关系匪浅，也便没了尊卑之礼，李弘也觉得很合欢单独在一起更加放松，不必担心太子的架子。
“合欢，母亲那里究竟是怎么说的？”李弘心中最疑惑的是武则天的想法，他自己的母亲总是让他觉得莫名的遥远。
“弘，你不能怪裴姑娘。她……其实是……毕竟如此所为是失了名节，所以……”合欢心里感激叶弯弯所做一切，见李弘刚才那般生气便小声劝慰。
“她在这里三天了？”
“是，这三天她连觉都没好好睡。合欢觉得她对弘不同，她看你的眼神亲密又疏远。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出于关心。”合欢是心思细腻之人，三天来他看得出女孩儿的心思。
“合欢，你明明知道。你我是知己，我从未想过娶妻之事。我……”李弘听到合欢的回答，莫名的窘迫。抬头看到合欢的眼睛，欲言又止。
“那是因为弘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弘好像并不害怕她的存在，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合欢陪着弘已是万分的幸运。可是弘若是不娶妻，为人子，那便是不孝。为人君，便是不仁。太子娶妻是国家大事，为人臣子又是不忠。而裴姑娘此番又失了名节，太子拒婚是不义。合欢怎能让弘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呢，恐怕弘也不会允许自己如此。”
“合欢，看了母亲是认定我这次会妥协。”李弘明白母亲的心思，就是让他无法拒绝。整顿好衣衫，见熬好的药已经放好。眼睛别过去看门外候着的女子，她的身影与竹影交织在一起。不由得暗想，这个人倒真是怪。
******
立政殿里有内侍禀报太子无恙已苏醒，李治正是犯头痛病，歪斜在床榻之上，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震。武则天则按捺着性子问一些细节，无非是病情何如，御医怎么说，又是安置交代御医不得怠慢病情。待内侍离去，武则天又陷入沉思。
“媚娘，这下朕倒是放些心的。”李治拉住武则天的手安抚道。
“皇上，看了还是我儿有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朕原本以为媚娘从不信命的，怎么今日倒说起这样的话来？”李弘笑道，挪动身子欲起身，武则天扶过他坐起来。
“皇上，臣妾想了很久，一直觉得弘儿难当大任。”武则天微微皱眉，提起萦绕心中的心事。
“这是什么话，弘儿自十六岁监国开始一直都做得很好，朝野上下无不赞颂。怎么你这个当母亲的愈发不看好他，媚娘你……”李弘说话有些紧促，喉咙中一阵难受咳了起来。
武则天扶过他胸口，抚顺他的气息，又拿过一旁的茶递给他。“我是他的母亲，一切都是为他着想。弘儿心地善良，拥有身为大唐君主的一切美德。可是不够果敢狠辣，做事优柔寡断。还偏偏看不起那些个帝王之术，外加身体羸弱，我倒真怕有天位高权重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这些年他国事操劳，身子也不大好，此番九死一生作为母亲已是欣慰，但还是不放心将大唐的未来交付于他。”
“媚娘多心了，朕看弘儿做的很好。做帝王不是非得要那么强硬的手段，朕自觉自己做的也挺好的。这次你又做主给他册了位太子妃，朕看他也是大人了，你也不必担心那么多。刚才谁说的，弘儿必有后福。不过说起来太子妃，朕真不知媚娘怎么想。弘儿这次真的不会再反对？”李治担忧的看着武则天，自己儿子的脾气他是真知道，上次提及册妃之事就能气出病来。
“我做事您还不放心么？弘儿虽然倔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不会反对。以他的性子，宁可别人负他，也不愿自己负别人。我也就是想了那么一出，心想若是裴小姐因弘儿失了名节，弘儿定然不会不娶的。何况这个裴家姑娘，他本来就待之不一般。我心里觉得，她会些医术，平时照顾弘儿也不错。至于出身什么，也不辱没我皇室，原先那些风言风语也是被证实是空穴来风。我看，不管以前那些是真是假，总之圣旨已下，这事儿是坐实了。”
“朕以为媚娘是急昏了头的，没想到看似是失策之举，却将自己的儿子也算计在内。不过那个合欢你打算怎么办，好像……”
“这个就先别着急，我自有安排。过两日等弘儿身子好了，大概就会来看皇上。这几日皇上也劳心不少，还是得好好的休息。那些奏章我都批了，皇上要是想看，就翻翻。”武则天指指案几上高高一摞的奏章令内侍整理好。“好了，臣妾也该告退了。我去看看太平，几日忙起来忘了看她，恐怕这会儿不知怎么发脾气呢。”武则天无奈的笑笑，将一条罗被盖在李治膝盖上便离去。
夜色已暗，李治垂头随手翻了翻奏章，觉得无趣。烛光下他想起了什么便传内侍道，“去召魏国夫人前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千思百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