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贺兰敏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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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响起，星罗密布在长安城里的寺庙的钟声次第敲响。重峦叠嶂的远山上有着皑皑白雪，似乎从来都不曾被玷污过的纯洁。
娇娘在软榻上幽幽转醒，身上被盖着一条厚厚的被子，想来是光印一大早离去时给自己盖上的。小妹跟二郎一起出了门，也不知山路好走不。她想着便起了身子，将昨日裴光印随手翻的书一一整理好。原本他们这个落花园称得上是汗牛充栋，两人志趣相投便日日在一起，今日裴光印忽然不在娇娘觉得心头一空。
忽而一阵风卷过，刮得门扉吱吱作响，娇娘已经在屋子里游荡了半晌了，手中的书忽然被风吹得急速翻转起来。她慌乱的按住自己看到的扉页，竟摁到一枚‘断’字。心中又是长吁短叹，才起了身把门窗关好。门外有婢女唤道，“二夫人，起风了，看来又要下雪了。”
娇娘想着，又是下雪的季节。
程门立雪本来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诚心诚意拜师求学。可惜裴光印完完全全的将这个成语给曲解了，娇娘想他是故意将是非曲直看淡，偏偏就学着来了个“裴门立雪”。那年的雪也很大，说是铺天盖地一点都不为过。
娇娘还是个瘦弱的女孩子，被收养在裴家的故人遗孤。可是不知怎么的，情愫潜滋暗长起来，跟光印也便有了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说是情谊，倒显得这情浅薄了些。
应该是更加厚重的，真实的温度。
刚刚及屛的少女心头的花与少年的梦缠绕在一起，但裴家再不允许着故人遗孤在这里，只说是改让她归回故里去，这些年裴家早还了恩情。
可少年哪肯依，偏偏大雪天的学着程门旧事儿，跪在雪地中。只待父母允了他少年心中那段摄魂夺魄的梦，娇娘也想了了这段磨人的缘。
父母的心终究是软的，冰天雪地怎能冻坏一棵护犊的心。少年如愿以偿，最终抱得美人归，似乎是皆大欢喜的故事。
但是秦氏总说，娇娘那里都好，模样正，心思密，又孝顺，少口舌。就是太冷清了，有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带的自己的儿子也学得没有了上进心。
可是骨子里的傲气，就像是埋藏在雪中的一颗种子，待到冰溶雪化之时，春风一过它就要发芽开花又结果。
她有时会好奇，自己究竟是来自哪里。可是当初自己跟光印大婚之前便应允了父母，再不问起了。这是说好的，也便再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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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娇娘还是娇小少女，裴光印亦是懵懂少年。
少女抱起鹅半倚着石板，紫藤花一串串的，芳香甜美。偶尔飘落落得少女满眼都是紫色浮光，她渐渐觉得这样的日子还好。起码在她没有苦苦挣扎的时候，命运还是给了她近乎平静未来。
“你成天抱个鹅做什么，难道你是鹅仙？”少年从紫藤花架下探出头来，随手折了一串，震动着紫藤花纷纷落下。他好奇于来家里好几天的女孩，如冰雕般终日里不说话。
“鹅仙？”少女疑惑的抬起头，仰面正巧花瓣落下，她才看清来人的容颜便又不得不闭上眼睛，只剩香甜的遐想。“我……不是。”少女认真的想了想答道。
“呵，我知道你不是，可是你整天抱着鹅做什么？”少年好奇的伸手去抚摸白鹅的翅膀，鹅掌便一蹬，白鹅飞了出去。少年脸被白鹅翅膀连拍了几下，吓了一大跳，连忙打了个滚躲开。
少女见少年窘态，莞尔一笑，“我爷爷喜欢王右军，所以便养了只鹅，这是他留给我的。你别怕其实它特别乖，不会啄你的。”这恐怕是少女几日来说的最长的话，她的心被少年狼狈的模样放轻松了些。
“你爷爷？他人呢？”
“不知道，大概是老去了。这鹅恐怕也要老去了。”女孩开口说道。
少年惊讶于她说老去的言语，忽而觉得心中一酸，原来是个孤女。他心中心中有了怜悯之意，“若是你的亲人老去了，那我的亲人都是你的亲人，裴府就是你的家。若是你的鹅老去了，我便在这园中养满鹅，让它们子子孙孙无穷尽。”少年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说道。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看着白鹅扑闪着翅膀将落下的紫藤花踩了个粉碎。
白色的羽毛粉紫的花瓣一落便是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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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雪下得正急，一辆马车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奔去。路旁的树枝被随意的碰撞压碎，车辙已混乱不堪。裴光印的掌心握紧了拳头，车夫一直在前方大声的呵斥着奔走的马儿。
“二公子，这……马车停不下来，小姐……小姐怎么办？”车夫哆哆嗦嗦的勉强的将这句话说清楚，似乎是用尽了全力。
裴光印没有言语，只是径自将头探出窗外，眼见两旁树木山石飞快的向后倒退，他认真的看了看便朝着一对看似柔软的雪出跳了出去。绿茵大呼一声，“公子！”只见裴光印的衣角已经离开马车的边缘，坠落出去。
裴家两子虽从小习武，可是随着年长老大裴光亦做了大明宫的亲卫，所以习武从未间断过。但是裴光印却不同，他本就不太好动，外加年纪渐长便荒废了武艺只顾着读书。所以他充其量只是个文弱的书生而已，但是在这个危险的时候他还是选择跳出去将妹妹找回来。他脑中闪过的是月儿性命垂危自己心中惶恐的无力感，这一刻好像又重演了。
其实他喜欢下雪天，好像让人无处可逃，但是却将人逼迫到命运真正的轨道上。
马车还是飞快的掠过，好像每卸下一个负重它就会逃离的更快了。裴光印重重的栽在雪堆里，额头碰到雪中埋藏的大石。凶猛的撞击让他头部剧烈的疼痛，他张开眼睛看到一片血红。糟糕，他暗想道，像是碰破了额头。便挣扎的要起来，但是眼前却一阵模糊，暗想自己刚才是太过冲动了。
他身上的少年义气尤在，满心的壮志未酬。这世间若说理解他的也就是娇娘和小妹了，有时候父亲会问，光印你想得到什么。
他想，什么都好，什么也都不好。有些事儿是冲着一股劲儿就去做了，有些事儿哪怕是天劝地劝也不肯应。
裴光印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太仁义妄为又固执己见。
只是此时此刻，冷风吹过宣告这让他茫然无措的窘境，此刻他可能自救？或者连自救都不能。
天地一片混沌，睁眼闭眼全然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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逶迤的山道延伸到浓浓的雾里，叶弯弯安心的坐在马车里，她掀开帘子才观望一下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白色衣袖仿若仙人一般。但是叶弯弯的思绪却无法平静下来，她暗暗想着二哥他们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这大雪的天怎么还去赏梅。”一旁的婢女不耐烦的嘟囔着。
“呵，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大多喜欢这些，若是风和日丽了，倒显不出什么傲然风骨了。”另一个女子淡漠的回答着。叶弯弯这才侧头看了女子一眼，发觉她与其他人不同。服饰华美，神情倨傲，气质出尘且容貌秀美。想来就是他们所说的夫人吧，不由得想到搭救自己之人，两人看来亦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远山处的太乙宫隐藏在烟雾迷茫般的雪幕中，犹如暗含了不可说的天机那般遮遮掩掩。这里人文荟萃，出了不少的隐士。又是道教盛行之地，相传老子在此地讲道。又不知哪里来的好事人在这里种植了梅花，大唐本以牡丹最为推崇。但是但凡是文人墨客，或是沽名钓誉之徒，都喜寻物自比，所以这梅花倒显得稀奇且高贵起来。
风开始缓下来，雪花飘落的速度仿佛是轻轻的抚慰。马车轮子轱辘的声音在静谧的山谷中回荡，叶弯弯只是低着头想道，附庸风雅，自己也算是吧，若是放在现代大抵是没那个心思去雪地里看花儿的，还要说出个一二三的道道来，那只能算文艺小青年吧。可惜大唐唯独不缺的就是文艺青年，大家都指着文艺气质混名堂呢。
马车约走了两柱香的功夫，叶弯弯才听到微微的嘈杂声，掀开帘子一看，竟是到了梅林。乍一见，这里梅树生长的繁茂，花儿朵儿都仪态万分。粉的白的黄的红的也全都衬了雪花的洁净，变得透亮而有光泽。
梅林里早已站满了人，挤挤嚷嚷的大多都是长安城里有头脸的，他们见一架马车而来齐齐的将目光都投了过来。见了前头骑马之人不约而同有了惊讶之色，但神情却又迅速变成谦卑之色。为首一蓝衣公子忙过来，行了行礼道，“敏之兄今日到来，让我们这饯花会添了众多风采。”
原来他就是贺兰敏之，叶弯弯心中有些惊叹。在自己内心努力搜刮了一下人物关系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如此风姿卓越之人竟是历史上那个纨绔子弟贺兰敏之。她不由得又看看贺兰敏之的身影，心中暗叹真是暴殄天物。
“道音兄真是过誉，今日本王只想是送一位小姐到这里，便顺道也同来赏花了。”贺兰敏之翻身下马，昂头笑道，手中的折扇被他撑开放置胸前。
“哦？不知哪家的小姐竟能让敏之兄亲自来送。”蓝衣公子脸上全是错愕，又忽然笑盈盈的说道，“那今日，不知道敏之兄府中的白夜姑娘可来了？”说罢便眼睛朝马车的方向投去目光，带着嗜血动物看到猎物的眼神。
贺兰敏之笑而不语，只是挥挥手。车夫便探过头请马车上人下来，叶弯弯正探着头从帘缝中寻找裴光印的身影，看了半天也没见自家马车，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却听一旁婢女说道，“姑娘，该下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贺兰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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