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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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二那场冰雪没有冻坏李天昊，却冻伤了哥舒明朗的手脚。李天昊当他是因为跳下马车崴了脚又受了寒，才勾起旧症，便天天盯着他，撤了原先的参茶，日日灌大补的汤药，食膳药膳轮番不停，每日换着法子来，省的哥舒明朗喊腻。
等身体真正寒气除尽，已经拖到初六了。哥舒明朗一早起来，就感觉筋骨酥酥麻麻的，不一会便转变成仿佛从骨血中喷涌而出的那种疼痛，他咬牙死命的蜷起身子，好不容易捱过去，冷汗映衬得面容有些扭曲。
李天昊今天起得特别迟，他到正厅时哥舒明朗正要放下筷子，唇角沾了一丝梅花糕中的梅花花瓣，眉眼一抬，精描细琢的尽是山水墨韵。李天昊坐到副座上，夹起一筷子糕点，随口道：“哥，早啊。”
哥舒明朗一怔，神色从冷淡转为柔和，就连勾起的眼角都生动多情起来。他望了望李天昊，
在侍女耳边说了句话，侍女一听立马笑了，对着李天昊微微躬身：“公子说下午要去云深寺，问天昊少爷要不要一起去啊？”
李天昊瞄了一眼哥舒明朗，对方立刻把脸埋进面前琳琅的杯碟：“那你帮我问问，为什么你家公子不亲自问而要你来传达？”
侍女心道：这还用问嘛，根本就是日常无事闲得发慌懒得走动外加病体多劳之下的富人情趣！她假意笑了两声，转身复述一遍李天昊的话，末了还添了句：“婢子觉得公子诚心去邀，天昊公子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哥舒明朗斜撑着头，隔了半张桌子望向李天昊：“是吗？”话锋一转，“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我身边这群侍女原来是这般聪明啊？”
话里有话。
侍女暗道糟糕，明知公子疑心最重还要在他面前卖弄，她堆起嘴角谄笑道：“婢子的好友方妍教的，适时藏愚，其同大智。”朋友啊，实在对不住了！
李天昊饶有兴味的打量她：“方妍是谁？伺候你家公子洗漱的？”
侍女弯腰答：“她是给厨房帮忙的，不过五天前就被调走了，说是十几天后才回来。”
李天昊奇异的“咦”了一声，问着低头恭敬答话的侍女，目光却紧盯着哥舒明朗：“她去了哪里？”
侍女刚想回答，哥舒明朗轻斥一声道：“够了！你话太多了！还不退下！”侍女吓了一跳，飞快的躬身而退。
李天昊笑着遥遥头：“我们不碰面还好，一碰面就像是天生的对头，非要闹到剑拔弩张才肯罢休。”
哥舒明朗偏头嗤笑：“要我感谢你么？”
李天昊深深微笑：“感谢我什么？”
哥舒明朗无趣的伏下身子，半张脸藏在及地的长袖中：“感谢你所谓的剑拔弩张大多数是在外人面前的样子，至于两人独处……”他眼睫轻轻颤了颤，“好得不像话了。”
李天昊装作没听到这话，起身绕到哥舒明朗身后，长臂一圈，哥舒明朗整个人都被他带进怀里：“骨头还疼不疼？”
哥舒明朗瞪大眼，满面无辜：“哪处骨头？”
李天昊抬指虚敲他的腕骨：“这里，还有脚踝。已经全好了？可以出门了？马车上要不要加层软垫？靴子合不合脚要不要换一双？”他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又受寒了怎么办？”
哥舒明朗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雪中那一别一回，外人看来叵测难懂，局中的两人却早已看出其中暗藏的玄机。大抵便是色令智魂吧，分明知道养虎为患却忍不住维护，哪怕水深的都快灭顶也不愿放手，错了也只能任由它错下去。哥舒明朗旋身勾住李天昊的脖颈，再一松手送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明天我生辰，今天去求个签也好。上次就想去，最后也没有去成。”
李天昊揽臂勾住几乎躺倒的哥舒明朗：“你去的话记得多带点人。”
“怎么？”哥舒明朗直起身，“你不一起么？”
“我还有事。”李天昊抚上他的墨发。
哥舒明朗皱眉：“不能换个时间？”
“不能，今日事今日毕。”李天昊低下头，“参佛的事来日方长，不急在今天。”
“犟脾气！”哥舒明朗冷哼。
“哥舒公子也不想想他自己的阴晴不定和千变万化。”李天昊无奈的笑。
“呵。”哥舒明朗冷冷一笑：“你怕这样的我？”
“也不是，”李天昊笑得温和，“我只是在想，这个人的心果然是冰雪做的啊，我都费了那么大的劲了，都快冻伤自己了，他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如同白幡间飞舞的蝶，惨厉凄清，神色冷绝。不，哥舒明朗远不是蝶妖能比拟，他更像拨弹的乐器，却比横笛长萧和婉幽微，比箜篌琵琶激昂壮烈，万象归一，最后竟还是这一个人。
真是我美艳而乖戾的哥哥啊，李天昊暗叹，脸上却不自觉露出笑意。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阴晴不定变化多端？哥舒明朗挥掉在他额上停驻的那只手：“不需要！”不需要什么？别人的关心还是他自身投入的感情？
李天昊没有再笑，注视了哥舒明朗很久，慢慢说：“我错的太多，不能够挽回也得不到原谅了，我说过想要惩罚自己结果却伤了你，这恐怕是上天都看不过了。你放心，只要再等几天，不是你逃离凤翔就是我从你面前完全消失。”
“你什么意思？”哥舒明朗忽然觉得心如刀割。
“字面上的意思。”
“什么叫做字面上的意思！”哥舒明朗闭着眼急急的喘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难道要我替你收尸！”
“别这样，”李天昊抓过哥舒明朗的手，端在自己掌间细细观摩，“我不会让你的手染上我的血的，顶多就是……”他咧嘴一笑，“再也看不到我罢了。”
哥舒明朗捂住眼哆嗦着话都说不稳：“你……”
李天昊俯身拥住他，在他柔软的面颊上蹭了又蹭：“吓呆了？”忽然笑得很欢畅，“骗你的！”
哥舒明朗攥紧了拳头，猛地凑到李天昊面前，眼神很想躲开，但还是颤抖着吻了吻李天昊的鼻尖。
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只有血缘这一样的话，不妨让它变得更加紧密、不可分离。他已经受不了似是而非的情话，受不了忽冷忽热的对待，更加受不了患得患失的顾虑。他想要始终围绕的温暖，他从来不是艳阳，他只是一弯皎月，即使有亮得让人喟叹的时候，他的本质却仍旧是冰冷，上弦的孤月从来只能高照坟头、大漠，何尝见它照进团圆阖欢的人家？
李天昊愣了愣，眼前人蛊惑的让他战栗，唇上的触感又是如此的鲜明，鲜明的像是能把哥舒明朗刚刚咽下的梅花糕一并咽进肚中，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尽力克制着不去看哥舒明朗。可是哥舒明朗似乎是不满意他的闪躲，一把扶正他的脸，近乎虔诚的送上自己水色而凉薄的唇。
你爱一些人，甚至忘了自己。哥舒明朗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爱到底是不是只是一种诡异的幻觉？否则他这样自私的人，竟也有想要扑火的那一天。
唇舌纠缠了半响，李天昊终是抱起哥舒明朗，以飞一般的姿态冲进哥舒明朗的卧房。
帘幕重重，屏风隐约，两人之间情热的呼吸和细语，似乎与世俗万态隔了千山万水。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