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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小确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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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若口音低哑的喊了一句达叔。林达身躯微微一震,眼眶便红了。他的心就像被谁温柔的触碰了,心中满满的都是欢喜。一时间他觉得这世上所有的赞誉和美好也抵不过若儿能开口并且喊他达叔。
林达习惯的捏了捏林方若的手心,温言道,“若儿聪慧,口疾已是无碍,如能知书识礼,他日可成就大器。过两日,达叔便送若儿上私塾念书好吗?”大懿朝长期跟野心勃勃的戎狄蛮族隔江相望,可是因着苏墨铁甲营的声威一直相安无事,没仗可打武将大多赋闲在家修身养性。与此同时大懿朝内掀起一股读书风气,文风逐步盛行。
林方若这些年跟林达都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是达叔希望她身为女子能够有所作为而不是如此自由晃荡的过一辈子。达叔的期许她何尝不明白,然而她对读书的兴趣不大。达叔性情温和斯文,她潜移默化中也学了一些,冲动的事长这么大只干过一件,干完就挺头疼的。达叔事事顺着她遂以养成她信马由缰的性子。那时候正是年关将近,皇都临近漠河风雪崔急,取暖的东西卖的甚好。她跟达叔正准备拾掇拾掇回家了。姜家小子却急吼吼跑来跟达叔买柴火,衣着华丽态度倨傲,活脱脱像只骄傲的雄孔雀。达叔好生跟他说今天没货了,改日他亲自帮他送去。完全是商量的口气。可姜燃之不买账定然今天就要,将那银票往达叔脸上砸,十足的暴发户神气。她什么时候见达叔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叔性子温和浑不在意,可她却是一气之下把姜燃之痛揍了一顿。接下来的事情不怎么好收拾,姜家小子得理不饶人非要她谢罪。她打都打了,哪里会承认打错了。如此便惹来姜燃之隔三差五的找茬,顾客都怕引火上身便不敢再来跟达叔买柴火,生意清淡生计差点没着落,达叔很是无奈便不让她再出来生事了。若不是她求着达叔,她现在还不能出门呢。
林达知突然间要她安稳下来不容易,林达不禁眉眼俱笑,暗叹道,“若儿不要不开心,达叔未必都有空闲陪着若儿,有同辈的小伙伴跟若儿玩,不好吗。”
他偶尔从外面回来便能听到若儿在那锲而不舍的跟野鸟野兔子说话,偶尔得来它们的傲娇撒欢,就高兴的蹦蹦跳跳。想来是闷了觉着好玩。她天性如此,怎好一直把她拘在家中、再则若儿有些任性是他没教好,自是希望她读书进益,定定心。
大懿朝的教育制度算得上完善了,民间私塾遍地开花。百花争妍斗丽,而清流书院更是重金聘请优秀先生,厚积薄发变革创新,在新一轮民间投票选举出的飞跃进步书院中拔得头筹。风头正盛的清流书院,在挑学生的时候也是特别有讲究。不仅要学生学问好,人品德行也是很重要的敲门砖。
申请进入清流书院的人一直从大门口排到皇城根,呜呜泱泱十分热闹。为了排到号也为表诚意,林达从三更就把林方若从被窝里挖出来,风雪兼程天寒地冻的赶了一天路才到清流。那时天已大亮大雪压境之势稍稍减弱,眉间发上都浮了一层寒霜,冻得林方若牙齿打颤把头尽往达叔怀里埋。有些半夜起来排队的干脆就打起了地铺,队伍排到很长了见尾不见头。林方若感觉有人在扯自己衣服,她拔出头来看他,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家伙只是棉袄穿的厚实圆滚滚的有几分娇憨,她问他什么事,他指了指后面复又伸出手亮出一块白手绢说道,后面的哥哥叫我给你的。林方若顺着他的方向看,隐隐有个人影面貌却是模糊不清。她不记得有这么个认识的人啊,迟疑着不接,小家伙偏头一笑直接放她手里,白帕包着绿豆马蹄糕。她对甜食的兴趣不大,只是小家伙瞧着她迟迟不愿离去,她便尝了一块,感觉七年的糖就浓缩在这一块了,吃也不是吐也不是,达叔知晓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她青红着一张脸忙摇头,捂着嘴逃也似的走了。路上与一人相撞,她乍然一见姜燃之,恨不得闪瞎了狗眼。她所处的是一片空地没处躲去,她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姜燃之脸带笑意心情应是不错,他说,“糖好吃吗?”她愣了下才幡然醒悟。
除了姜燃之她还跟谁有过节呢,不过他笑得如此灿烂身上的伤也应好了啊,何以他记恨至今、明知他是故意问她,她犯不着跟他生气,“糖是好的,可是搁多了也腻人,多谢你的好意。”
姜燃之眸光微凝,笑容也是不自然了。接过话头,“客气了,我那算是欢迎新同学的一点心意。”
言外之意,她若真要成了清流的学子,他还指不定怎么整她。别扭小孩的心性她自不与他计较、
参选的队伍虽长然而行进速度极快,林达眼见就要排到号了而若儿迟迟不归,心焦不已。他按捺下心绪又等了一会,再忍不住心中顾虑,沿着道旁的小路,追寻而去。
他今次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梳洗,待到寒风一吹,他的发髻便随着风飘扬。林达从未料到,他会在清流的一处偏僻角落遇上风流野战的场面。
锦袍,内衣散落一地。两具雪白的胴体在花丛中,辗转喘息呻吟。林达未经情事却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的双颊红若朝霞,惊愣在当场。
沈青莲正跟着怀中的人儿缠绵悱恻,情到浓处,眼光不经意被空气中吹来的清新甘草的气息牵引,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白衣落拓,墨发随意披散的害羞青年。
她的动作在那一刻停住了,身下的人不解的看她,发觉她的心思在别处。也朝那边瞧了瞧,林达的皮肤是长年日晒雨淋积累下的小麦肤色,五官端正,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目光淳和温厚。他是那种第一眼见决不会惊艳,但是相处久了愈能体会出他内在的优点的人。
所以游遍花丛见惯绝色的沈青莲只是奇怪他的形貌不修篇幅,故而多瞧了几眼,转而在风月阁当红花魁公子的逗弄下,继续着她未完的事业。
沈青莲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这叫林达越发不好意思,他尴尬的匆匆离去。
“达叔,达叔、”林方若一脸兴奋的喊道,但是林达暴走在寒风中没有听见。
林方若只好跑上前抓着林达的衣袖,不解的看着自家达叔红了的脸庞,“达叔,可是谁欺负你了,你这样生气?”她有时跟人言语不合动手吵架时,便是脸红红的,于是推己及人的这样猜测。
林达被她童言无忌的话语逗笑了,“达叔不生气,也没有受欺负,只是遇见、、”他说到这顿了顿,改口问到,“若儿,刚才去哪了?”
“达叔我又遇见姜家小子了,他还请我吃糖。“林方若兴趣转移的快,她把那包糖献宝似的拿出来,尽管心里几不可止的一阵颤抖。
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林达常挂在嘴边,听她这么说,心下自然宽慰。
两人回去,清流的交通已经水泄不通,林达暗叹一声,只道,“错过今日,怕是要等来年了。”
“可不是吗?好的资源有限向来是讲究缘分,那边几个风雨无阻每年都来可见是极努力的了,只可惜资质不佳动机不纯,注定跟清流无缘、、”沈青莲广袖宽袍,天气清寒,却是优哉游哉的摇着一把纸扇。说话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若不是她偶尔也递过来一个眼神,你会错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林达是传统的大懿朝男子,循规蹈矩恪守本分。而沈青莲身上的不羁和离经叛道气息一览无遗。不管是从人生观还是价值观的角度衡量,这两个人都断无可能在一起。然而这个世上很多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常常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小妹妹,跟你父亲一道来报名吗?”沈青莲摸摸鼻子,也不在乎是否冷场,跟林方若侃侃道。
沈青莲笑靥如花,若是大灰狼都如她这般前戏做的很充分,必也是很具有杀伤力。
林方若一点不怕生的解释道,“不是父亲,达叔不是若儿父亲。”
沈青莲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她清湛的目光微微漾了漾,“若儿是吗,我出个对子,你试着对对看,别有压力啊,只当是游戏好了。听好了,上联是孙行者、”
对对子又叫对联,看似简单,实则博大精深。蕴含的知识极广,涉及天文地理,历史典籍,社会人文,无所不包。不仅讲究字数相等,内容相关,词性相当,还须结构相称,节奏相应,平仄相谐。上联孙行者借用《西游记》中人物的名称,孙乃人名,者为虚词。
其中的玄奥禁忌,对于初次上学的人来说很难避得开。林方若有几次想开口都被达叔拦下,好似达叔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还未说出来,达叔便知晓她的答案不靠谱。这次的文字游戏,她不当真,达叔却是很紧张。
“怎么样?若儿想出来了吗?”沈青莲眨巴眨巴眼睛,依她的年纪,这样的卖萌的举动一点不让人觉得违和,俏皮可爱的紧。
林方若偷眼看了看达叔,他笑着轻摇头。她便会意,没有给出回答并且虚心求教。
“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沈青莲的话里有话,非是有心人不能够了解其中意义。
林达拍拍林方若的背,低声道,“若儿,先生有心收你,还不拜师?”
林方若后知后觉,十分恭敬的对沈青莲加身一拜,“先生有礼。”
“先生姓沈字蕙之,若儿叫沈先生便可。”说着她拉起林方若的手,对林达道,“公子信得过沈某,便放心把若儿留在清流,由沈某看顾,必不叫她受委屈。”
“教沈先生费心了,林某不胜感激。”林达眉目温和淡然,又轻轻捏着林方若的手道,“若儿听话,好好跟着沈先生学习,达叔以后再来看你可好?”
“达叔你要走吗?”林方若抱住林达的大腿,眼泪刷刷往下落,“达叔不同若儿一起吗?达叔要去哪?也带若儿去好不好,达叔是不是觉得若儿不乖,不要若儿了?若儿听话,听达叔的话,达叔不要丢下若儿、、”
林达用衣袖替若儿擦眼泪,心有不忍的哄她道,“达叔也很想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小若儿,可是达叔终有一天会变老,若儿还小,将来会有自己的世界,达叔不能自私的独自守着若儿,不让若儿去追求自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