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茨海默》王嘎嘎

7、头牌红菱

　　罗姐说，“我和你们俩说，机灵点，人家过来是消费是来寻开心的，你们的责任就是给客人提供服务直到他们满意为止！要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家里是什么主儿，反正过来这里就要拉下脸脸皮要厚，想赚钱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们这行不比别的行业，赚钱也快，你在别的地方辛辛苦苦干上一个月，还不抵人家在这里干一天呢！看到客人要笑，没人花钱过来时看你苦着一张脸！嘴巴要甜，主动打招呼，人家是爷儿还要逗你，你当自己是天仙下凡啊！你要时刻意识到，你就是卖笑的，就算笑僵了也得扯着脸继续，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别不把自己当回事！”

　　“你们这些新来的，客人最喜欢欺负的就是你们这种，太嫩，人家让你喝多少你就乖乖喝多少，喝醉了也是自己活受罪。我和你们说，要懂的恰当保护自己，超过极限要懂的迂回，别把自己搞得人模鬼样最后还得靠别人收拾烂摊子！有些人无赖就知道作践我们，你要懂的随机应变，别傻呼呼的上了人家的当还念着别人的好！”

　　美美紧张的问，“那该怎么做？”

　　罗姐瞪她一眼，不无嘲讽，“这还得我教你们！哟你还以为自己在学校，什么不懂就问老师！我们只能传授一些经验，接下来具体怎么做还得靠你们体会！新来的心里没底很正常，你看看那些老练的女孩子，她也不是天生就懂讨好男人，都是靠经验积累。不过你要记住，在别的行业可以允许你花长时间积累经验，我们这行业，你要是不够机灵不上道，滚蛋！

　　罗姐与红菱私下说好，让她多带带我。

　　琪琪笑着指责罗姐偏向，罗姐自摸，大嚷一句，“胡了！来，给钱给钱！”

　　琪琪低头咒骂。“今天什么手气，你怎么不去买liu合彩，保管中大奖！”

　　红菱嗤笑，“废话什么！赶紧给钱给钱。”

　　旁人闲着看热闹，有人插了一句，“红菱，罗姐是妈咪，又不是你妈，她赢钱你瞎激动什么！”

　　红菱不甘示弱，手指夹烟笑骂，“哟！昨天跟鬼佬开房，做了一夜露水鸳鸯，kou活做多了吧，怎么嘴巴这么臭！”

　　罗姐赢了麻将，双手拍掌，“散了散了，都散了！上班时间，赶紧收拾收拾，马上开工。”

　　输钱的琪琪嘟囔，哦早干嘛去了，刚刚怎么就不惦记着开工，赢了钱就喜欢使架子。

　　红菱站起，把烟屁股掐在烟灰缸里。走到化妆台前，见我正在梳头，扭走两步，在背后捧起我的长发。“哟，多顺溜的长发，发质真好！平时怎么保养的？”

　　“没花时间保养。”

　　她似笑非笑，眸如秋水，“天生好发质，羡煞旁人。来，站起来看看，这位妹妹身材也是天生的？”

　　琪琪在旁接腔，“不错吧，前tu后qiao，红菱，有没有胜过你……”

　　“胜，怎么不胜！”移开目光，在一张空椅子坐下。

　　“你叫小钰？”

　　“嗯。”

　　“几岁？”

　　“十八。”

　　“怎么会混这行？外人看着风光，各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为了钱。”这是大实话。

　　“钱就是一泡屎！”红菱不屑骂道，一句话惹里琪琪嘲笑，“哦，那你整天盯着那泡屎做什么！”

　　红菱不悦一闪而过，继而勾起嘴角媚笑，“我是苍蝇，不盯屎盯什么。我只有每天围着它转，心里才有安全感。”

　　周围有人回了一句，“红菱，你不是狐狸精吗怎么成苍蝇了？！”大家哄堂大笑。红菱点燃烟站起，用手抚平透视裙上的褶皱，扭着腰肢朝门口走去，回头时吐出烟圈，鲜红娇嫩的唇瓣嗔骂，“狐狸精！说得好！谢谢姐妹们抬爱……”说毕笑着离开。

　　我痴痴望着她单薄的脊背，在透视裙下显示出姣好的骨架，腰肢扭动如同一条水蛇，像是严歌苓笔下的玉墨。

　　第一次见她，罗姐把我介绍给大家后便匆匆离开。那次呆在试衣间狭小沉闷的空间里，认识了心直口快的琪琪。

　　在我进门时，看到琪琪正训斥一边做错事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只管低着头，一声不吭。琪琪气的伸出手指，唾沫横飞。尔后注意到有人进来，扫了罗姐和我一眼，笑着说，“哟，罗姐又从哪里骗来一个？”

　　罗姐佯装要打她，“乱说什么，我可从来不强迫你们！”

　　“是是是，是我们巴着您赏活干。”继而用眼神把我里外剖析一遍问，“好俊的妹妹，皮肤真白，叫什么？”

　　“我姓白。白钰。”

　　“真名？”

　　“不是。”我据实回答。

　　“真假无所谓，我们这里一般不用真名，大家都有艺名，从今以后你就叫小钰吧。”罗姐走前特意嘱咐，“小钰今天刚来，你们可不许欺负她，特别是你，琪琪。”

　　琪琪调皮吐了吐舌头笑道，“她可是只招财猫，我可不敢乱动！”我见她肤色稍黑，皮肤细腻有光泽，脸型细长，五官平淡无奇，一笑，酒窝荡漾，甜美可爱，算是脸上最突出的特点。

　　与琪琪攀谈片刻，便知这个女孩率性可爱，她说你皮肤真白啊，是打美白针了吗？哪家医院效果这么好？

　　那时我根本不知美白针为何物，反倒被琪琪摸的浑身恶寒。她得知我的肤色源于家族遗传后半是羡慕半是失望，“哎你可真好，爸妈给你这么好的基因，你别看我长得黑，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估计是晒的，小时不懂防晒整天太阳底下跟姐妹们玩耍，现在后悔死我了。”

　　她埋怨一阵，很快被罗姐喊走，走前还在发牢骚，“又是那个死色胚，一把年纪还想搞，老娘可不干！”

　　周边有人调侃，“琪琪，钱多你干不干？”

　　“干你个大头鬼！”说着就走出化妆室。我见之前被琪琪训斥的女孩子窝在角落里，又实在嫌的无聊，主动过去与她贴近。

　　那个窝在角落低头咬着嘴唇眼里噙泪的女孩便是美美。当时我见她柔柔弱弱，与大多数乡下女孩子差不多，身材瘦干，头发毛糙，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即使穿着条抹胸裙，看着像是把妈妈衣服穿上身。

　　我问，“你怎么啦？”

　　美美小声说，“我不小心打翻她的粉饼，她骂我。让我赔，那东西好几百块钱呢，我赔不起。”

　　我安慰她，“琪琪是故意吓你，道个歉就好了。”

　　美美稍显犹豫回答，“她可凶了，我第一天过来就被她骂，她骂我是猪，我妈都不舍得骂我。”说着委屈瘪瘪嘴。

　　完全是孩子。我叹气，这样青涩的孩子何不继续呆在乡村里，长大成人后，找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嫁了，生几个娃养几头猪，一生也就这般无趣渡过。能出来见世面总是好的，可谁又能保证，社会这个大染缸不会向这单纯的女孩伸出魔抓？

　　我和她说话时，本被琪琪随手带上的们一瞬间被推开。我抬头，便看到她。

　　她进来时靠着门，低着头，看似应该喝醉了。走路脚步打颤，抬头时目光迷离，我想这真是个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媚眼如丝，身材姣好，穿着一件金色紧身裙，能看到她的小蛮腰和丰满胸部。她走过来，选择离门口最近的椅子坐下。

　　美美揪住我的衣服小声说，“她是红菱，我们这里的头牌。”

　　我忍不住再次打量她，果然名不虚传，喝醉酒的女人却能有风情一面，实属不易。只可惜四肢过瘦，隐约能看到青筋凸显，有趣的是在这幅瘦弱的身板却有如此壮观的事业线，连女人都忍不住赞叹连连。

　　“每次都喝的好醉，在厕所碰到她，就蹲在马桶吐。喝醉后就不太说话，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小钰，我们还是少招惹她。”美美说这话时面孔扭曲的厉害，不排除是对红菱的嫉妒，或许这里大多数女人都嫉妒她。女人只要开始嫉妒，就变得格外丑陋。

　　此刻红菱从手袋里抽出一支烟，老练点燃，头部微仰，烟雾从她性感饱满的唇吐出，在空气里化作虚无。我能看出她的寂寞，这种寂寞息息相通，就如我妈收拾行囊离开唯一的女儿，只为她幻想中的爱情，那些关于她夜不归宿的日子，我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发出虚弱的光，直到眼睛酸涩。

　　不知过多久，听到门外有高跟鞋哒哒走动声，随后传来女人的声音，“……你看到红菱没有？……这死丫头又躲哪儿偷懒了！……红菱……红菱！……”说着站在化妆间看到瘫倒在椅子上的目标，柳眉直直走过去，声音愠怒，“我的大小姐，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好多客人在等着你呢！老想着偷懒怎么赚钱！……走走走……”说着就把红菱带走了。我见红菱抽了一半的烟躺在地上，如同尸体般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两人走远还能听到柳眉大声数落，自始至终也没听到红菱说一句话。

　　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