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香》灵力不足

3、第 3 章

　　谁也不知道那日之事在名香身上留下了什么，一个不出阁的小倌，便是死了，又如何。在那种污糟之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笑话是名香的，是秦淮的，是整个花淮香室的。这落人嗤笑的荒唐事啊，文心、覆雪、秋言这些个小倌他们谁都不愿看到名香的脸，这招人恨的。

　　却说香室有一哑子，年十七，美人谱不及他半点姿色。
　　秋归，名香在秦淮身边已过一载。

　　“老爷，这上面画的便是十六岁的名香了。他原是东郊南戏班子的一个优伶。传言大司马卫青河卫大人曾邀他们入府过了几年，他便是那时候凭空出现的。有外人揣测是在卫府长大的。”
　　庄员外痴迷地看着手里的画卷，竟是对管家的话置若罔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庄员外才如同梦里坠入凡世般跌在了椅背上，他小心地把画卷起来，“置入我房中，我要，我要每日看着他。”
　　“哎！”管家接过后并不退下，“听闻香室的相公也开始外出了，老爷要捡个伺候吗？”
　　“方才，可是你说那名香也是个伶人？我可听说他口不能言，是个哑巴。”庄员外推了推袖子，嗤了他一句。

　　管家呐呐笑道：“这，如此那必然是误传，误传了。许是班主暮烟的仆役。”，“不过他竟舍得将名香卖给秦淮。”
　　提到秦淮，庄员外面带不屑，他触了触右边的胡须，叹了口气坐倒，“秦淮，这个秦淮，软硬不吃，老爷我难过啊。”

　　闻言管家敛了颜色，神色复杂地看了庄员外半晌后缓缓低下头，“若将那香室抵卖了，他便是不肯也肯了。”
　　“怎么抵卖，房契还在他手里。你是说”庄员外眼中放光，面露喜色，对着管家摇摇手指，“秦淮可得恨死你了。”

　　管家抬眼一笑复又低下，嘴角化不开的淡淡苦涩。
　　梅开伤重不能侍客，养病之余总对着一处发呆，好似闲得疲倦。

　　而独居小院的名香这些日子看见了往日秦淮不叫他看的东西，他总能留意到不同的相公对着不同的男人张开腿，老爷，官爷，大哥，他们大多粗犷而蛮厉，叫人心里生怯。他心里觉得怪异，也时常对着悠然自在的秦淮发呆。

　　秦淮不喜欢他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仿佛眼里装了香室的角角落落。在第一次发现他趴在文心房门外偷看时，秦淮给了他一巴掌，叫他失足摔下了楼足足躺了半月的病榻。
　　名香的房门外，石阶上的烛泪一层叠一层，褪不净的悲愁。

　　“刘婶，这罐蜜的封口破了，想是不能用了。您差人去猎户张四手里买些新鲜的。”
　　“我看看，能用能用，就是味差些。”刘妈把泔水桶放下，接过蜂蜜罐子热心地说道。秦淮却是摇摇头取出了三贯铜钱。
　　“秦爷这是给谁熬的，可真香呐。”见秦淮固执，刘妈转而好奇地看着炉火上冒着热气的紫砂。

　　却说刘妈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妇，家境贫寒，前几年儿子上山让野狼咬伤了腿再不能出去打猎，为了贴补家用不得已才来他们香室做了个烧火婆子。为人老实，但有一陋习，最爱与人嚼舌根，编排些不相干之人的是非。
　　秦淮心知院里人对名香有所不满，故而摇摇头没说什么，留下钱银在灶边便端着瓷盅离开了。

　　第二日，梅开破入秦淮的房中，厉声道：“你炖人参给名香吃了？”
　　仅披了一层里衣的秦淮愣了愣，半晌低声道：“我见名香总也不好，大夫也说了，他那日受到了惊吓，需要补气。是我的错，不该推他下楼。”

　　“你，你是忘了自己还要那参药吊命。”
　　见秦淮无动于衷，梅开凄然惨笑道：“香花落地惊尘，人活喧嚣浮世，你又何必强求呢，真是要叫他害死了才肯罢休吗？”他负气甩了门离开后秦淮叹息，对空喃喃低语菩萨。

　　相安无事又过了半月，香室门外突然来了一批官兵，领头那个破开秦淮的房门带刀入内，沉声道：“我闻香室土地原为庄老板所有，大宋条例，贱人不得私相落户，不得买卖房产。这是封条，怜你不知无过，限三日内交还地契。”
　　晴天一道轰雷，天变了。

　　一阵推桌倒椅裂瓷碰壶之声，香室被毁尽一半，闭紧的大门外也上了黄色的封条。
　　文心几步走到名香面前，甩他一巴掌在脸上，厉喝道：“都是你！惹了庄员外的风流债现下却要整个香室陪葬，我们去哪，没了香室我们这些事贱业的倌儿该去哪？能去哪？”话未说尽已是红了眼眶。

　　梅开看似镇定手却抖得不成样子，喃喃道：“来的如此快。”顺着秦淮的视线抬头看了眼名香，“呵呵呵呵……”
　　名香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梅开，半边脸上鲜红的指印，惹人垂怜。

　　秦淮张张口，叹做一句，“梅开，分每人十两银子，送他们走。”
　　“把名香送过去，香室就一定会没事了秦爷您听我们一句罢。”
　　“对，把名香送给庄老爷一定会没事的。”好像才想明白，那人高兴地鼓起了手，带得衣袂翻飞，却见其他人都望着秦淮面色凄凉，身形一滞万万难以置信，“都自身难保了，秦爷您还要保他吗？疯了，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