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让你一个人》田尧

4、思念撕裂灵魂

　　“哥，你和我回家吧。”当宋雨一千零一次说出这句话时，孟祥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把手上的课本往地上一扔，瞪着的眼睛像铜铃，格外吓人。他不顾周围人的指点，把宋雨往墙上推，屈起的膝盖死死地顶着他的肚子，怒吼：“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他虽然同情、怜惜宋雨，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宋雨对他每时每刻的纠缠，尤其是在他确定自己对宋雨有些别样的想法之后，更不能接受宋雨对他的称呼。更关键的是，他只要一想到宋雨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嘘寒问暖是在“他是他哥哥”的假象之后，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孟祥意身体健壮，又大脑蒸腾，施加在宋雨身上的力道格外大。宋雨只感觉到肚子那里像砸了块千斤重的铁锤，加上早上没吃饭就跑来教室等孟祥意，胃里先是冒酸水，进而干呕，尽管他疼得厉害，但是仍旧不敢推开孟祥意，只是带着祈求地问道，“哥，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会乖乖听话。”
　　“听个屁啊！”孟祥意撤回腿，胡撸两下头发，看着宋雨畏畏缩缩的样子，火气腾腾往上涌，让他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他往宋雨身前走两步，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他说，“告诉你啊，再叫我‘哥’小心我扁你。”说完捡起地上的书，冲过往学生骂道，“看屁看，再看老子废了你。”
　　“哥······”宋雨弯腰帮孟祥意捡起书，想递给他，可一看到他暗下去的眸子里渐渐有两团火燃了起来，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的孟祥意，让他十分害怕。可他更害怕会失去这失而复得的哥哥，他想起哥哥在的时候，他是多么快乐幸福的一个小孩儿，心里突然满是勇气，眼前凶神恶煞的孟祥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哥，你分明就是我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是我贪嘴你才走丢了，才没有在妈妈身边长大，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哥哥，和我回家好不好，我绝对会听你的，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孟祥意无语了，他就不明白了，宋雨看着挺机灵的啊，怎么就不明白他不是他哥哥呢。他十分想用武力来让宋雨看清现实，但是，看他那小胳膊小腿，以及湿漉漉的眼睛，他又十分不忍。孟祥意很烦躁，两个人对峙好久，等到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在上课铃声的召唤下坐到教室，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个人后，孟翔意终于无奈地在宋雨的固执性格下投降了。“好啦，别哭了，娘们唧唧的。”
　　宋雨抬手抹了把脸，水蒙蒙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狡黠，哥你不讨厌我，我就不哭了。”
　　“　　“你······”宋雨此刻就像一个用奸计威胁家长终于得逞从而不加掩饰地炫耀的小孩儿，让孟翔意哑口无言，但心中又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他脸蓦然一红，有些不自然地支吾，“跟我过来啦。”
　　两个人到了孟翔意的宿舍，孟翔意把包随意甩在床上，宋雨马上屁颠屁颠地过去把包拿到书桌上放好，然后乖乖地站在孟翔意面前。
　　孟翔意急得直抓头发，“啪”一下拍在桌子上，却被实木震得虎口都疼，不由得呲牙咧嘴地吸了口气。
　　“没事吧？我拿冰给你冷敷。”
　　“站住！”孟翔意揉着手，“宋雨你说，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你哥才对我这么好？”
　　宋雨纠正，“你本来就是我哥啊。”
　　孟翔意真想把宋雨脑袋剖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什么，他是家里独生子，虽然不乏堂兄表妹之类的亲人，但是和他们之间却从来不会这么亲昵。他不知道宋雨和他的哥哥之前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亲密，可是宋雨这段时间的精心呵护却让他把兄弟之情体会个淋漓尽致。
　　“好啦，宋雨，我真的不是你哥哥。”孟翔意实在是不忍宋雨再执迷不悟下去，“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好吗？”
　　宋雨抿着嘴看着孟翔意，最后轻轻地点头。
　　孟翔意招招手让宋雨走过来，宋雨不肯，孟翔意只得把他拉过来，一把按在床上坐好，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宋雨，我真的不是你哥哥。第一，我是0型血，而你是A型的，这是从生理层面来说；第二，你说在你六岁的时候你哥哥走失，那么他当年至少要有七岁了吧？”
　　“九岁，他大我三岁。”宋雨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双手紧紧地攥着T恤站起来往门口走，“我要回去了，我还有事情。”
　　“宋雨······”孟翔意绕到宋雨身前，扶着他的肩膀说，“你看你也知道我不是你哥哥对吧？”
　　宋雨不死心地说：“你就是我哥，你腰上和他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只不过是一个胎记能证明什么？”孟翔意没办法了，“要不我们去做DNA，不过我要先告诉你，我二十一岁，只比你大两岁，我清楚地记得我九岁前的事情，我家里也有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宋雨忽而大力地打开孟翔意的胳膊，冲他扯着嗓子喊道，“那又怎么样？你都记得又怎么样？你就不能是我哥哥了么？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是我哥哥，你不知道我找你有多久了，我想回家，我想带着哥哥一起回家。”
　　“好好好。”孟翔意看着宋雨的模样心里某个角落一抽一抽的疼，他在心里怒骂自己混蛋，就不能骗骗他，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他无法对眼前这个执着、单纯、善良的人说谎。
　　铃铃铃的手机铃声打断孟翔意即将说出口的话，宋雨从书包里层翻出自己老旧的黑色手机，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时，手竟然有点儿抖。他看了看孟翔意，随后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话键，”妈。”
　　手机老旧，孟翔意即使刻意和宋雨保持一定距离，不让他误会自己窥探他的隐私，但还是听到对面传来的女人声音。“你说你找到越越了？”
　　“嗯。”宋雨抬起头看向孟翔意，好一会儿才回应。
　　“嗯什么嗯，到底是不是？宋雨你说话。”对方听上去有些生气，孟翔意眉头皱了起来。
　　“是······”
　　“宋雨你确定他是你哥哥？如果你弄错了，你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找越越找了十五年，我再也禁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如果这次是假的······”
　　宋雨手抚着椅子背，只有这样他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因为母亲明显是指责威胁的话而让自己难过得丧失力气进而摔倒。
　　孟翔意听不下去了，他走过去从宋雨手上拿过手机，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对着宋雨的妈妈说：“是的，小雨找到我了，您也不需要有什么疑问，我们已经做过DNA了。”
　　手机中传来一阵乒乓的声音，紧接着，杜欣沙哑着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声，“你是越越？”
　　“是的，我是越越。”孟翔意这些天一直听宋雨在身旁唠叨，对宋雨的哥哥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挡了一下宋雨伸过来要抢手机的手，然后搂着他的脑袋安抚般地靠在自己肩膀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摸着他的背，没多久就感到自己肩膀上一片濡湿。
　　“那你还记不记得妈妈叫什么，你的生日，你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我们家以前住的老房子，你，你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离的婚吗？”女人连珠炮一样问个不停。
　　宋雨听到后来，紧紧地抓住了孟翔意的衣服，孟翔意干脆直接搂着他的腰，只觉得似乎一只手都能把宋雨的腰握过来，他以前只知道宋雨很瘦，但是根本没想到他这么瘦，他突然间就想，如果宋雨是自己的弟弟，自己该有多心疼，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他一定会很疼他，不让他受这么多苦，最起码，和他一起承担也是好的。
　　宋雨把问题一个个写在纸上让孟翔意回答，还没说完杜欣就哭了起来，“越越，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这些年，想你想得都快死掉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孟翔意实在没有和“母亲”久别重逢的经验，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表现，幸好杜欣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倒也不怕被拆穿，只是最后杜欣说要来看他，让孟翔意吓了一跳。
　　宋雨见孟翔意犹豫不决，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求你了，答应吧。”
　　孟翔意看宋雨小鹿斑比一样黑溜溜的眼神，心神摇曳，于是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带小雨回去看您吧。”一说完孟翔意就傻了，可杜欣却欢快地说：“那你们明天就回来，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