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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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小草终究没有死，□□仅仅只是□□，触柱后，她的灵魂又回到了十殿内，她被鬼役带到孟婆面前，面对着孟婆疼惜又怜悯的眼神，她微微侧开了头，“孟婆，这次已经不能不喝了是吧？”
“你竟是还想去找他？”
小草不语。
孟婆惋惜地摇了摇头，用她那沙哑飘渺的声音道：“小草，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喝了这碗孟婆汤，你便不再记得他，即便你去了，你就笃定可以寻到他？”
小草轻轻的笑了，答非所问：“孟婆，我爱林臣。即便最后会灰飞烟灭，我也爱他，义无反顾。”
“罢了罢了。”孟婆摆摆手。
小草朝孟婆微微弯下了腰，端过孟婆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轻柔的声音飘渺虚无：“我走了。”
（五）
辛家和叶家两家是世交，辛繁是辛家的独子，叶青青是叶家的幺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叶青青很黏辛繁，辛繁对叶青青也很好，两家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
叶青青没有告诉辛繁的是，跟辛繁对此婚约无所谓的态度相比，她对于这个婚约始终怀抱着喜悦。
叶青青说不清对辛繁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这个男孩从小伴着她长大，早已在她生命中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还记得，初见辛繁，是在辛家后院。
那年她才五岁。
母亲带她到辛家，把她放在后院便与辛家夫人一同前往后厅议事。
辛家的后院在西边，靠近西厢侧边，从廊庭一路走来，隐隐便可嗅闻樟木气味，带着强烈的樟脑香气，气味清新。叶青青在后院悠转了半天，最后来到池塘边，蹲下身子低头用小树枝轻撩水面，看着那荡起的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水纹，她好玩的笑了。
而后忽又觉无聊，撇了撇嘴不悦的把小树枝丢进池里，转身便看见身后伫立着一人，他双手背后，一身青墨朱袍，神色淡然温和的望着她。
“你是谁？”叶青青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辛繁优雅行至叶青青跟前，微微低头，轻言：“青青？我是辛繁，大你五岁，你可以叫我辛繁哥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顺着发丝滑到她白嫩小手，牵起，“母亲叫我带你到前殿。厨房做了好吃的糕点，我想你会喜欢的。”
叶青青想起香嫩的糕点，夸张的吸了吸口水，紧拉着辛繁的手，往前疾走了几步，“辛繁哥哥，我们走快点。”
辛繁宠溺地看着叶青青。
自此，叶青青便常常来到辛家寻辛繁，辛繁也常常带着叶青青出门游玩。
转眼，便是十年。
叶青青十五，而辛繁已二十。
五月，河灯节。
叶青青端坐在辛家前厅，静等着辛繁。她低头轻抚衣摆褶皱，视线时不时放在通往内堂的通道处。待看见那人，便起身离开椅子，小跑到辛繁面前，有些埋怨地撒娇：“辛繁你好慢哦，河灯会都开始了。”
辛繁捻起叶青青散落在脸侧的一丝墨发，别到耳后，方才言到：“抱歉，我晚了。”
叶青青挽着辛繁的手臂，侧脸调笑：“好吧，罚你待会去哪都要带着我。”
辛繁温和笑道：“从小到大，我去哪你不都跟得紧紧的？”
此时他们已走出辛府，大街小巷挤满了人，花灯队伍此时正好行到此处，一直通体透亮的大龙灯照亮了几排人的脸，龙灯后面才依次出现星彩各异的花灯，洁白晶莹的莲花灯，橘黄暖色的蜜柑灯，嫩红鹅黄的桃花灯等等，叶青青渐渐看迷了眼。
莫不是辛繁护着，或许她早被人群冲散。
花灯缓缓前行着，叶青青透过花灯队伍的间隙，瞥见一女子浅笑嫣然的面容，她微微侧过脸，似在叮嘱着婢女什么，映在灯光中柔和的侧脸，给叶青青一种冲击般的熟悉感，击得她的心猛地一疼。她瞳孔微睁，双手不自觉的紧搂着辛繁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片刻之后，花灯渐行渐远，辛繁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人，摇头轻笑：“青青？”
叶青青闻言抬起了头，深望着辛繁，搂着他的手紧了紧，“辛繁，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累了。”
辛繁担忧的抬手用手背贴着叶青青的额头，微微低下了头，低声询问道：“怎么突然累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叶青青摇了摇头，脸色显然有些不对，辛繁也不疑有他，护在叶青青便于人群相背而行。把叶青青送到叶府，他便对她说着：“青青，快些去歇息吧，我回府了。”
叶青青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走进府内，在踏进大门时，她转身回头看了下辛繁，在触到他望着自己温和又宠溺的眼神时，心中的不安却愈加强烈，强烈到她恨不得马上扑上前不想让他离开，仿佛他一离开，便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六）
她没想到，她的不安，有一天竟会成为事实。
她从小到大一直追着的人，她认定一生的人，有一天竟会爱上他人。
河灯节过后，辛繁却像是突然忙了起来，叶青青怎么寻，也寻不到他人。偶尔逮着机会见了面，却也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叶青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独自寻了辛繁的父母亲。
“伯父，伯母。”叶青青乖巧的喊人。
辛母拉着叶青青的手，慈爱的望着叶青青，“来来来，坐在伯母身边。怎么今日如此好兴致，寻了你伯父和我来，是有甚要对我们说的吗？”
叶青青咬了咬唇，对上辛父和辛母的目光，脸颊微红，却也鼓起勇气道：“伯父，伯母，你们从小看着青青长大，知晓青青对辛繁的心事。”她太过紧张，努力想把话表达好，以至于没有看见辛父辛母在听闻她话语后微微蹙起的眉和不忍的目光，继续说道：“我有小便爱慕辛繁，如今青青已到可以嫁人的年龄，我和辛繁从小便有婚约，我想……我想说，这婚约，何时可以……”
辛母轻拍叶青青的手背，话语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辛繁……什么也没跟你说？”
叶青青闻言一愣：“说什么？”
辛母欲言又止，她抬头看了看辛父，想开口却一副为难的模样。辛父迎上叶青青略微不安着急的眸子，叹了口气：“青青，这事儿，我们会跟辛繁说的，如果你能成为辛家的媳妇儿你辛父和辛母自然是高兴的。”
叶青青放心的笑了笑，“只要伯父伯母开口，辛繁肯定会答应的，毕竟我们相爱呢。”
辛父辛母凝重的点了点头，只是笑容不复初始那么自然。
自那日谈话后的两日，辛繁便主动寻了来。郊外的凉亭里，辛繁和叶青青两两相对，相对于叶青青脸上带着的微微不安和娇羞的神情，辛繁的脸始终带着丝犹豫和不忍。
“辛繁？”辛繁的不语终究还是让叶青青乱了心，她小心翼翼的叫着他，不懂他把她喊出来却不言是为何，她以为是辛父和辛母提了婚礼一事，于是辛繁找她出来时，她是满心欢喜的。只是见了面，看了辛繁的脸色，却又不像是为这事儿。
“青青……你向我父母提了婚礼的事？”
叶青青小心翼翼的拉着辛繁的衣袖，“你生气了？”她硬是撑起笑容，“你一直不提我们的婚约，我，我今年也有十五了，早已可以嫁人了。而且，而且你近来……”
她看了看辛繁的脸色，终是不再解释什么，她放开了辛繁的衣袖，只问了那么一句话：“辛繁，我们不是相爱的吗？”
“从前，父母为我定下婚约，我默认，是因为那时没有遇到心爱之人，便也无所谓。”辛繁看了看叶青青瞬间苍白的脸和欲倒的身影，却也坚持说道：“我一直以为，和你这样过完一生倒也不差。只是后来我便不再这么想，遇到那个人我才知晓，我对你并不是爱。”
“你……你爱上了别人？”叶青青两手紧紧的拉着辛繁的衣领，盈盈粉泪，“自河灯节后你便变得不一样了，是那时候……”
辛繁点了点头，“送你回府后我发现我玉佩掉了，便又回了寻去，便遇到了她。”
叶青青不知怎的，脑海里便浮现河灯节当日瞥见的那位女子。
（七）
叶青青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她只知道当她听闻辛繁的话后心痛不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睁眼醒来，便已回到叶府，引入眼眸的，是自家父母关心和伤痛的眼神，她躺在床上，侧环视着屋内，没有发现自己想见之人，她转过头，怔愣地望着窗帘。
“我想见辛繁。”
辛繁从辛府赶到叶青青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屋内早已无人，只剩床上躺着的叶青青和站立在窗边的辛繁。叶青青靠起身，露出辛繁熟悉的笑容，她对他说：“辛繁哥哥，青青想通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其实青青一直把你当哥哥，只是一直误以为是爱罢了。”看见辛繁脸上蹦出的惊喜，她的心沉了沉，忍着揪心的疼，努力扯着嘴角，左手撑在身侧，在辛繁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的握拳，“婚约取消吧。”
辛繁摸了摸叶青青的发丝，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欢喜：“认清了就好，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把舒儿带来见你，她肯定也很高兴的。”
叶青青艰难的点了点头。
辛繁走后，她却大发脾气，摔了屋内可以摔的一切东西，锁着房门，任由父母在外如何心急敲门也不做回应。她呆坐在一片凌乱中，即便双手被伤的血迹斑痕，即便双脚血流不止，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直到侍卫破门而入，直到母亲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声响起，她才感觉到剧痛，软倒在地。
第二日醒来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要让辛繁哥哥知道。”
在家养了几日，叶青青便可以下床了。只是自从那日起，叶青青的身体却不复从前，眼眸也不复光亮，仿佛深不见底的深谙。她坐在自家后院的凉亭里，垂眸看着池塘的荷花，手中拿着伺料，一下一下的喂养池中的鱼，这样便是一下午。
辛繁是在她好后的几日登门的。他带着易舒，来到辛家后院，远远的叶青青便听见辛繁的声音，“舒儿，你知道的，从前我和青青有婚约，青青晕倒先前晕倒也是因为我，青青的母亲不待见我们也是意料之中的。但青青也说了，我们只是兄妹，所以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叶青青喂养的动作一顿，继而继续手中的动作，她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的望着池中的鱼儿，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手在空中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吸了口气，反手把手中的伺料全都倒入池中。
“辛繁哥哥。”叶青青转过身，巧笑嫣然。
辛繁微笑，牵着易舒的手来到叶青青的面前，他伸手指了指易舒，向叶青青介绍道：“青青，这是易舒。”接着指了指叶青青，向身边人介绍道：“这就是青青妹妹，你一直吃醋的对象。”
易舒不依的甩开辛繁的手，辛繁对着叶青青无奈的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易舒来到叶青青面前，笑了笑，“青青？你好，我是辛繁的未婚妻。”似乎没有看到叶青青瞬间苍白的脸，她回身挽着辛繁的手臂，“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了！”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两人，脑海里被未婚妻三个字冲击得一片空白。即便如此，即便心中思绪万千，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有落下，她轻声道：“啊，恭喜……”
辛繁和易舒呆了没多久便双双离开了。辛繁临走时还抚摸着叶青青的头顶，一如小时候那般，“青青，快些把病养好吧，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青青多一点。”
在他们走了几步开外之后，叶青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们，却不想撞上了易舒回头的眼神，只见那眼神，冷得让她心底发寒。
辛繁，估计，我在你身边是不能久待的。但我还是贪心的，奢求能再在你身边，哪怕只有一秒，只要让我看见你便可。
（八）
叶青青早知道，易舒容不了自己。
不管是以世交的身份也好，青梅竹马的身份也好，还是哥哥与妹妹的身份也罢，只要是叶青青这个人，易舒便容不了。这是叶青青在易舒激她打了她一巴掌，而她自己顺势跌下池塘时顿悟的事情。
她怔愣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易舒在池塘里挣扎呼救，看着……辛繁从远处跑来，一骨碌的跳下池塘。
他浑身湿透的抱着同样湿透昏迷不醒的易舒，目不斜视的往房内疾步而去。叶青青伸手想拉住辛繁，她想向他解释，事情并不是如他看见的那样，是易舒自己故意跌下池塘的，是易舒说些难听的话，她忍不住打她而已。
只是，辛繁那目光如此冷漠，就如看见一个让自己厌恶的陌生人一般。
“辛繁……你信不信我。”叶青青左手紧握着右手，垂眸声音沙哑道。
“你是想告诉我，是舒儿自己跳进池塘里的？”闻言，辛繁停下脚步，额头青筋暴起，他冷哼一声，声音冷得刺骨，听得叶青青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叶青青，想不到你心肠如此狠毒。”
说到这里，辛繁似乎再也不愿说些什么。
顾着两家的交情，顾着从前两人的交情，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当，他从未认识她罢。
叶青青已经忘了辛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看着满园寂静，池水漾漾，站得笔直，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是握得用力，不禁有些颤抖。明明掉下池塘里的不是她，她却在这六月灼热的天里打了个冷颤，带着点刺痛，一直蔓延到心里，剧变成无法抑制的剧痛，仿佛有人硬生生的在心脏重重的钉上钉子，嵌入心脏内。
当晚，叶青青做了个梦，梦里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她站在辛繁的身边，一脸幸福。接着便是易舒哀怨怨恨的脸，她看着自己说：“我等了他三生三世，我们注定相爱的。”
最后她还梦见了辛繁和易舒的大婚，他们站在她面前，手执手，从她面前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在醒来之前，她似乎还听见了一声叹息，带着沧桑，惋惜，重重的击打心底最深处。
叶青青猛地睁开双眼，咻地坐直了身，她紧紧地握拳捂着胸口，脸色竟是越发苍白，终是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裳。
此后，叶青青再也没有见过辛繁或者易舒其中一人。
六月底，辛家大喜。
隔日，叶家小姐，不见踪影。
“小草，不喝孟婆汤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为了那个人，你愿意吗？”
“那样的痛，那样的苦，值得吗？”
“此后这世上，不再会有小草，除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外，你的魂你的魄，是要被打得烟消云散的。”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