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远航》孟帆

3、第一次说话

　　我向左歪头的时候，可以用余光看到他的侧脸，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只能感到鼻梁挺拔。他有时候专注看台上的表演，偶尔回头和身边的男生耳语两句，有时候和其他同学一起朝台上乱喊乱叫。我们坐得不远，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某个牌子的洗衣粉干净的味道。他每天都会洗军装吗？和他住一个宿舍一定可以睡得很好，因为几乎没有让人不愉快的味道。。。他在家也是自己洗衣服吗？。。。我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瞄着台上的节目。
　　坐在我右手边的王茜是我的初中同学，一个活泼开朗的女生，此时在我旁边抱怨她没有参加那个舞蹈，她以前是学过跳舞的之类，我有些心烦，随声附和着。好容易王晨阳的歌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舞台上，我于是有片刻安宁。
　　这才觉得凳子上似乎有水，湿漉漉的，下意识用左手摸过去，灯光下手上一片暗红，我啊的一声，幸好那声音淹没在音乐声里，几乎没有人听到。
　　“几乎”的意思是说，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而那个人正是坐在我左边的张亦之，他一偏头看到我的手，也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很快镇定下来：“生理期么，还好军训已经结束了，你快回宿舍吧。”
　　我迷迷糊糊搬着小板凳，弯腰悄悄从人群中离开。
　　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确切说，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竟然是这样的情况。真是天灾人祸。就像你知道打雷要下雨，却不知道雨点什么时候落一样，你知道大姨妈一月一次，却不知道它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光临。
　　我回到宿舍，还是一阵迷糊，换裤子洗板凳，听着外面音响声欢呼声，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他那句简单的话，觉得既有风度又不失温度，一面又哭笑不得——实在是爱出风头的大姨妈。
　　第二天一大早的班车，带我们离开了这个镇上的大院，另一所中学的大巴已经开了进来，我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又是一群失足少年。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一个课间，我瞅准一个四下无人的空当找到张亦之。
　　“谢谢你啊。”我微笑，看着他。
　　“为什么要谢谢我？”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那天军训的文艺汇演。。。要谢谢你啊。”我看着他的眼睛——内双，明亮得看得到里面那个小小的我。
　　“哦，哦。。。没什么啊，我怕你会尴尬，又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那样说了。”他淡淡地笑，柔和缓慢的声音。
　　“初中的生理卫生课学得不错，提出表扬。”我装作端起学习委员的架子。
　　“哦，哦。。。嘿嘿嘿。”他笑出声，操起双手端在胸前，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眼神里有分明的狡黠。
　　我突然尴尬起来，觉得肯定说错了话，落荒而逃。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对话。后来想想，其实我实在没必要道这个谢，如果我不提起，他一定已经忘掉。或许是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或者，只是我很想和他说句话。
　　之后不久，我在父母的对话中很偶然的知道了一件事，很多没有挂牌子的大院都是军队单位，因为保密的缘故，不许测量，没有铭牌。所以张亦之骑车出来的那个院子，应该是一个部队相关的保密单位。
　　而他也发现了我们能在路上遇到，于是会打声招呼，喊一声：“嗨，孟帆！”

作者有话说

　　是真事的基础上加工了一下的，实在是很囧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