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光杯(1)[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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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
冥夕，出杯于中庭以向天，比明而水汁已满于杯中也。汁甘而香美，斯实灵人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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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那边几个周老师的学生，过来帮忙”，沈邦臣一手扶着鼻梁上快要滑脱的眼镜，一手抓着猪鬃刷和小铁铲，急急地呼喊近旁的那些年轻人，“都拿刷子去，最小号的铲子也拿两个过来。这边的夯土层底下好像有块石碑……”
他这一声喊，周遭的人声立刻嘈杂起来。被点到的学生赶忙地去找刷子还有铲子。他们的老师，C大学考古系副教授，M省文物研究所研究员周克定则从不远处飞奔到沈邦臣的身边。
“小沈，有什么发现？”
沈邦臣偏头看向已经蹲下来的周克定，没有说话。但他却颇为兴奋地伸手在面前的土地上用力抹了几下。黄棕色的浮土被拨开，青黑的石头便显露的更加清楚，若是仔细看，还能在石头上发现些隐约的，似乎是文字的凹纹。
周克定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快点，你们几个，动作快点！”他的嗓门更大，指挥起自己的学生也更加不客气。
如果真能发现有文字的石碑，说不定就能解开这座古墓的身世之谜。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信念，工作起来格外卖力。
可结果却总与愿违，众人满心希望是石碑的东西，实际上是个密闭的石匣，而那些形似文字的凹纹，更像是刀斧砍斫的痕迹。
大家的失望可想而知。
沈邦臣也同样失望，但在看见石匣后，他心中没来由生出的好奇瞬间就压倒失望。他好奇这沉重的石匣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因此他招呼了两个学生把石匣装进塞满缓冲泡沫的木箱后，便和周克定告了假，带着箱子独自开车回去学校。
反正今天是此次考古的最后一天，历时三天的抢救性挖掘，除了被盗掠一空的墓室，整个考古队只找到少量的陶罐器皿和竹简残片，除了这个石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获。古墓的年代至少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然而在现场大家并没能发现明显的可以为其断代的文物。
因为晚高峰堵车，直到晚上8点，沈邦臣才到达学校的考古工作室，和值班的助教小陈一起把木箱搬进室内，他的气还没喘匀，手机铃声就乍然响起。
“喂……”，看了眼屏上来电人姓名，他极不情愿的按下通话键，“……说话，打来电话又不说话你什么意思？！”
“……”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个人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
“那行，后天早上十点半，我们在区里的民政办公室见面办手续吧……这两天我就不回家住了，户口本到时候你带着……够了就这样。”
挂掉电话，沈邦臣木木地站了会儿，然后才恍然想起脱下身上沾满尘沙的外套，挂到工作间的衣钩上。最后，他把空调的温度调到最高。
M省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考古系工作间的玻璃窗上水汽淋漓。沈邦臣坐在自己熟悉的电脑前，久久不愿意动弹。尽管并不是考古系最忙的人，但他肯定是在学校里熬夜次数最多的人。就连学生们都知道，考古系最年轻的副教授的婚姻有很大的问题。
她是记者，他是考古学家，两个人经常天南海北的出差，没结婚之前，他俩都觉得“日日思君不见君”，若真得到机会相见，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浪漫刻骨。可等他们结婚之后，离别与相见就慢慢褪去了浪漫和激情，变成痛苦和负担。尤其是在双方家长都催着他们生小孩之后，这种矛盾冲突更是愈演愈烈。谁都不想牺牲自己的事业。
尤其是苏蔓，沈邦臣的妻子，同时也是省电视台极优秀的记者。她在电视和报纸上都有自己的专栏，甚至出版过自己的书。在书的扉页，她自己写的前言里，她说过，“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急流勇退’，在我的信仰里，只有不断行进不断战斗，无论顺流逆流，只要向前……”
她这般说也是这般做的。她不想做母亲，因为她觉得有个需要自己教养的孩子会浪费她的时间、分散她的精力，让她不能向前去追求自己所向往的东西。
沈邦臣对她的这番想法自然十分的愤怒，可是多年互相折磨，他早已经放弃去改变她的想法，也失去了改变她的力气。
今晚终于解脱。
长长地呼出口气，沈邦臣终于将自己的思绪从家庭中解脱出来。目光随意的在室内飘着，有意无意地就落在门边的木箱上。
他突然非常想知道那个石匣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思索再三，他起身去隔壁的办公室，把正在玩网游的小陈喊了过来。两人一起将沉重的石匣搬到工作间中央的长桌上。
小陈从净水器里打来水，用拧干的湿布仔细擦着石匣表面。忽然，他惊叫道：“沈教授快来看啊，石匣这儿有字。”
正从柜子抽屉里往外取工具的沈邦臣闻言，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哪儿，哪儿？指给我看看！”
小陈赶紧挪开地方，手指着石匣侧身底部一角。字是阴文雕刻，笔画很细，原本被泥沙封着。擦洗的时候抹布将填塞物带走，便露出两个大篆文字。
沈邦臣嘱咐小陈给这两个字拍照，并把照片输入电脑的古字库中查找相对应的现代字译文。他则难耐兴奋地给周克定去了电话，告知对方自己在石匣上发现两个大篆，这表示古墓的年代大致应当是周代。
“唔，这是个好消息，小沈。不过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详细研究一下。因为这个石匣的年代并不能完全说明古墓的年代……”
后面的话沈邦臣没能继续听清楚，因为一股羞愧感瞬间袭上他的心头。也许是被之前的电话冲昏头脑，他居然犯了考古活动中最低级的错误。
不知是如何挂掉电话的。沈邦臣有些挫败地在桌旁的木椅上坐下。不一会儿小陈就捏着两张纸开心地走进来。看见同事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郁，他也不由语气迟疑起来。
“沈教授，那两个大篆的含义已经比对过了。结果在这里。”
沈邦臣结果他递来的纸张，习惯性地看向重点部分。
“常满”。
“这两个字是‘常满’？”他既像发问，又像自言自语地咕哝道。随后便将这两张纸放在一边。
“小陈，我累了。这个石匣还是等周所长他们回来再处理吧。”
“哦，好。那您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夜宵回来？我正好要去外面买包香烟。”
“不用了，谢谢。我吃过饭回来的。”
双方都知道沈邦臣在撒谎，从现场出来他就一路没有停过，哪里来的时间去吃饭。可小陈也没有戳穿，只是在离开前，有点担心地望了望举止忽然变奇怪的沈邦臣。
半夜里，沈邦臣忽然无缘无故地惊醒。从沙发上坐起后，他觉得脑袋竟如宿醉未消般疼痛。门缝中撒进走廊的昏暗的黄光。站起身，沈邦臣决定去趟卫生间。打开门的刹那冷气扑面，令他陡然间清醒。刚把门带上转身欲迈步，就见远处的模糊中，仿佛有个人影在向自己靠近。习惯性地摸向鼻梁，结果只摸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把眼镜摘了，这会儿脸上空空入也，深度近视以及散光的他很难看清楚远处的东西。
待得来人走近些，沈邦臣才发现这人原来名女子，身上穿着镶黑边的朱红色深衣。双手在对叠的袖中互握，端着古礼朝向他越走越近。
沈邦臣心内压抑，呆呆地楞在门旁边，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近旁的门忽然打开，遮住了女子，却也将他吓了一跳。
“沈教授……”门板后探出小陈睡眼惺忪的脸，“是您呀……这大半夜的您干嘛站在走廊上不动？”
“没什么……我刚好出来准备去卫生间的，你突然开门，吓了我一跳。”他有些面部僵硬地笑笑，答道。
“哦，我也是要去的，真巧了……”
“嗯……是挺巧。”沈邦臣支吾着，看着小陈将门关上。而走廊上刚刚出现的穿着红色深衣的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邦臣的额头和后背上都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后半夜，他都陷在一堆古怪杂乱的梦境里。一会儿是苏蔓在对他吵嚷，一会儿是走廊上的女人继续向他走来，可每次他都看不清她的容貌。
早上醒来，沈邦臣身心疲惫。刚梳洗完没多久，周克定就推门而入。
“哎哟，沈教授你晚上又睡这儿了？连门都不锁，啧啧”只要离开课堂以及考古发掘现场，顶着所长名头的周克定就会立刻变的幽默松弛，“我们这层文物多，据传鬼怪灵异事儿也多。你就不怕夜里来个女鬼把你搂了啊？”
沈邦臣一向不太能对付周克定的调侃，只脸红了红，没多说什么。
“周所长，您看这石匣……”
“等等。不要我一来就开始谈工作嘛。你早饭吃了吗？没有？我也没吃，先吃早饭再说。”周克定挥手打断他的话。
“那我们现在去食堂？”
“不用、不用。小唐去买了，可能马上就过来。”周克定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外套，走到长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并且招呼沈邦臣一起来坐。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沈邦臣起身开门。
一个扎着马尾的穿着红色长羽绒服的女孩站在门外。她的双颊和鼻头被冻的有点红，杏核般圆润的眼睛正对上沈邦臣的目光。
“你好。”女孩礼貌的笑着说，“请问周教授在里面吗？”
“在、在，我在这儿呢，小唐你赶紧进来吧，外面太冷。”屋里的周克定听见门外的声音，急急说道。
沈邦臣有点木讷地转开身让女孩进来。而她穿在身上的红色羽绒服则让他蓦然想起昨晚的女子……
“早饭呢？你怎么两手空空就来啦？”周克定看着女孩不解道。
女孩站在门边，边脱羽绒服边说：“天气冷，我怕拎过来都凉了，所以……”她拉开外衣拉链，变戏法般从衣服内拽出一堆塑料袋，“有您爱吃的煎饼，还有仨包子倆鸡蛋饼。豆浆我没买，没地方塞了。”
“哎哟我的女祖宗……”周克定亲自起身接过那堆袋装的早点放到桌上，“你不怕脏，难道不怕烫吗？”
“还好，我皮糙肉厚不怕。”女孩终于脱掉羽绒服，露出鹅黄色毛衫包裹的，纤细的身体。
两人自然而亲近的对话让站在一边，似乎被暂时遗忘的沈邦臣疑惑不解。
“沈老师……”女孩忽然转头叫他，“我叔叔总说过你是他们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呢，年轻有为。您要吃包子还是鸡蛋饼？”
“嗯？哦，谢谢”沈邦臣本就不擅言谈，“包子吧，谢谢。”他结果还滚烫的包子在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石匣静静地躺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似乎在等待收藏了上千年的秘密被揭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夜光杯(1)[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