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瘾永安》别离别离

11、十一章

　　“当然会啊，我手艺好着呢，子悠哥哥你先等会儿。”
　　顾裳摘了些看起来很有食欲的小菜，进屋里找了个盆装好。刚准备去井边打水，却看见井绳自己绕了上来。刚开始还愣了会，后来又感激地看了宿子悠一眼。
　　宿子悠起身站到门边，看着顾裳忙来忙去：“我怕你会掉进去。”
　　他在担心她嘛？嘿嘿，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冷血。没关系，时间还长，就算他是她的杀父仇人的儿子。罢了，没关系，慢慢的她也会让他放下血孽的。
　　三碟小菜摆了上桌，比不上外头的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顾裳吃的饱饱的，就连宿子悠也夸了句挺好吃的。
　　到了傍晚，顾裳拉着宿子悠去塘里捉鱼，宿子悠也就去了。
　　顾裳仗着有换洗衣服，便挽了裤脚一头扎了进去。哪知水比想象得深，呛了一脸水。
　　“呸呸呸！喝啦自己的洗脚水就算了，这还是鱼儿的洗澡水！”
　　宿子悠勾了抹笑，摇摇头，没插手，任顾裳胡闹。
　　顾裳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发个问：“子悠哥哥你今年十八了吧？”
　　“嗯。”
　　“你怎么都不多说几句话啊？”
　　“……”
　　“那子悠哥哥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啊？”顾裳大喇喇的问这，心里却是捏了一把汗。
　　“没有。”
　　“噢…”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
　　“那你又干嘛老是这种脸色，冷冰冰的，像教课的老先生一样。”顾裳嘟着个嘴，皱着眉问道。
　　“……”
　　“又是这样，都快赶上我师兄了！”见宿子悠不说话，顾裳又摸摸索索的绕到他旁边，伸出手掸了他一脸水，一脸得逞后的奸笑。
　　宿子悠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痕，淡淡的开了口：“又胡闹了，等会我不给你打水。”
　　顾裳心里有丝莫名的感觉。
　　明明他是可以避开这些水的，他这么爱干净，怎的？突然觉得他们这样住在小村子里，有点像农家夫妇。
　　“子悠哥哥，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不行。”不为什么，宿子悠就这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看看那双眼睛敛去的光芒，于心不忍，又柔声加了句“就算我们不回去，你师父师兄也会找来。”
　　“可是，以后就这样你种菜我做饭，你挑水我洗衣不也很好吗？就像…就像兄妹一样！”顾裳脱口而出，差点都说漏了嘴。
　　宿子悠没答话，顾上咬了咬嘴唇，试探性的问了声：“子悠哥哥？”
　　宿子悠却像才回过神来，偏过头看着顾裳：“你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顾裳低了头，把手背在身后，在手心里划了几个圈圈。这是他师傅告诉他的，紧张失落的时候，这样可以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失落。
　　宿子悠听见了她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或者说，他也有点向往这种静谧，以至于根本就不想拒绝！但是，他没有出声，他知道他只要再问一遍，顾裳就不会再有说出来的勇气。
　　“哈！我抓到鱼啦！”这时顾裳猛地把双手从水里拿出来，举起了一条大鱼。“今晚有鱼吃啦！”
　　宿子悠瞧了一眼，不是条挺大个的鱼，不过他们两吃足矣。
　　“你会做？”宿子悠捡了个重要的问。
　　“这有什么不会的，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我可以学嘛！”
　　“我意思是你敢杀？”
　　这下轮到顾裳傻眼了，她竟然把鱼需要收拾的最重要的这个环节给忘了！
　　“那那，子悠…”
　　“好。”没等顾裳说完，宿子悠就已经答应了。
　　顾裳看着他这一身白衣，倒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神怎么能剖鱼呢？
　　宿子悠没给顾上再次发问的机会，头也没回的走了，留下刚回过身的顾裳双手捧着鱼一路小跑，好不狼狈。
　　宿子悠心下一暖，不知已有一种情愫在心底默默地发了芽，留下满心房的馨香。
　　事实证明，顾裳真的想多了，因为她还才刚刚把鱼放到地上，鱼就已经收拾妥当，下面还垫了只洗净的瓷碗。
　　脑海中迸出一个词：神之力？
　　想都没想，顾裳就开了口问：“子悠哥哥，那我什么时候才会有神之力啊？”
　　宿子悠面色一变，她难道不知道随着血咒一起复苏的除了神之力还有仇恨？这种生生世世都会被命运缠上的对他宿子悠的仇恨？
　　“你就这么等不及？”宿子悠语气和周身的空气寒到顾裳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神一般让人不可染指，温柔的子悠哥哥吗？
　　话一出口，宿子悠也一惊。他说了些什么？她当然不是想复苏神力和自己敌对的意思啊！但他向来不是会替自己说过的话辩解的人，他只转过了身，不忍再看顾裳那小小的脸和皱着的眉。
　　他其实本是只是想伸出手摸摸顾裳的头，告诉她他不会再凶她了，可喉间溢上的腥甜，让他不得不转了身，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嘴角漫出来的血。
　　很多很多年之后，宿子悠开始明白，他就是从这一个转身开始，永远失去她的。
　　他转了身，没看见顾裳的眼泪，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因为那个倔强的丫头，死命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没有哭出声，就连呼吸都没有乱，只是任泪大颗大颗的掉着。
　　他只知道很久之后，当他转过身时，顾裳的笑容依旧很温暖。桌上两道清香四溢的小菜，和一大碗已经炖成奶白色的鱼汤，让他有了和她在这里住一辈子的冲动。
　　可他历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只是看着她擦干净了手，任着她拉了自己过去用饭。
　　到了夜晚，他本是准备守顾裳一夜，他一直不怎么需要睡觉——亦或者说是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睡觉。可顾裳偏缠着他让他好好休息，他下意识问：“就一张床，我睡哪？”
　　“只一张床就一起睡咯！”
　　宿子悠一呆，这小妮子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看着宿子悠的样子，顾裳反而哈哈笑了：“子悠哥哥，我小的时候还和宫九师兄在青草地里睡过呢！可惜第二天起来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多包。”说到这里顾裳有点郁闷的嘟起了嘴。
　　听到她和宫九一起睡过觉，宿子悠只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顾裳一把推上了床。
　　“子悠哥哥你睡里边，我想睡外面！”
　　宿子悠想想，便由她去了，也没拒绝。
　　夜深了，指腹划过眼前清冷男子的脸颊，原来他睡着时面容竟如此安详。俊逸的男子睫毛一阵轻颤，顾裳一惊，忙收回手。长长一呼气，还好子悠哥哥没有醒过来。
　　宿子悠微微凝神，自己是半神之身，七岁那年惨遭灭门之后，便再也没睡得安稳过。他不想睡着，也不需要睡觉。她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摸自己的脸？颦眉，刚准备睁开眼，却感觉女子特有的芳香离得愈来愈近，一双嫩滑的柔荑绕上了脖子，不由得心下一动。一晃神准备推开她，却发现她是在自己脖子上系着什么。
　　惜顾裳对他的情感他是知道的，但只能装傻，一次又一次不动声色的拒绝。他们之间，隔着的太多，两人都背负着血债，怎能放下来谈儿女情长？
　　颈上凉凉的，带点体温，她母亲留给她的的玉佩？宿子悠唇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感觉浓重的睡意扑面而来，寐了过去。
　　睁开眼，又不适应的半眯上，密长的睫毛遮住了投进眼眶的阳光。不必看，小小的床上少了她的身影。昨晚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天罢，揉揉稍显酸痛的肩。不由得唇边啜了丝笑。这小丫头，又不知道到哪疯去了，这些天中的毒还没清干净，倒是精力足得很。昨天还闹着他陪她去捉了鱼。
　　眸子猝然变深定格在枕边一方香帕上，面上笑意荡然无存。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带点求证的心情，慢慢打开那张锦帕。这是顾裳的，他认识。
　　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迹，并不好看：
　　子悠哥哥，顾裳走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愿杀我。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先离开了。
　　手中白绢被一寸寸收紧，他惊的是自己竟不是恼她逃，而是在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鬼军四护法毒女给她下了天残香，自己虽已救出她帮她解开，但仍是余毒未清，她怎么敢现在这个时间离开他身边？
　　鬼圣攻天兵败，鬼军既找到这，岂不是溺厌鬼圣藏身于此？宿子悠不敢多想，凝神观微。却只更疑惑的睁开眼，面上风澜不惊，心下却早已慌神，喃喃自语：“消失了。”
　　这世上竟找不到一丝她的气息，她是恢复半神之身了，还是…已经死掉了？前者可能性不大，所以是，她死掉了吗？自己虽有神力，但又怎能找到一个不再存在的人…
　　他一开始是有想过，自己空有神之力，却只有半神之身，杀了她既可修神，又可报世仇，岂不乐乎？慢慢的，却发现这小丫头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娇气爱哭，妄自尊大。他其实早已找到了她，而且常常去太白看她学御剑学术法，很努力的倔强样子，倒是让他消了直接取她性命的那份心。
　　宿子悠揪心的很，却只是安慰自己。她自己遭了非命也好，也当是报了世仇，那神之身，不要也罢了。千年的世仇，十一年的家仇，就这么了结了？不是不甘心，碰见惜顾裳，他认了。只是心里仍是空落落的，骤然间失去唯一的牵挂，这感觉有点不好受。仇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没有了仇恨，他倒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者有话说

　　挺晚了呗。。更完我就去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