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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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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是夜,白天里本就安静的噬魂峰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万籁俱寂。
血族里的教众本就不多,一个偌大的噬魂山庄里的人加起来不过五六百号,自然是热闹不起来的。本来嘛,被判义为邪魔外道的门派若不是走投无路或身有苦衷,也鲜见会有想要加入的教众。更何况是血族这在邪魔外道里还属少出风头的门派。
北冥星野一身黑衣漫步在夜色之中,黑色的着装打扮让他近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难以被人发现。
噬魂山庄最西边和最东边那两排高出其他房屋的屋子是十二骑的住所,平常除了十二骑自己也没有其他的教众敢接近此处。北冥星野慢慢走在这一排排房屋之间,脚步不急不缓,似是有闲庭信步的感觉。这时候的时辰已经入了一更天了。
走到一处僻静的房屋前,北冥星野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会子却没有回应,再敲了敲门,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屋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呢。
北冥星野皱了皱眉,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没回来。”
便也不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走过长廊的转角处,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西陵风使(十二骑中武艺排行第五的赭骑),一身褐色着装,在这夜色中也是难以分辨的,他身材高大健壮,模样刚毅粗犷,一看便有一种江湖好汉的味道。他也是西陵风伽同父异母的弟弟,小他一岁,也是右师撞羽青梅竹马的恋人。不过要是细究起来,这十二骑里的人倒个个都是青梅竹马了,毕竟是幼年就入教了,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
“风使哥?”
夜视能力颇强的北冥星野只顿了一顿,便看清了来人是谁,却还是不敢确定的问出声。
“星野啊,这会子你怎么到这头来了,你不是住在北边那头的吗?”
这一排屋子也分为靠南的这头和靠北的那头,看到平日里极少在南头这边屋子见到的北冥星野竟也破天荒的出现在这里,西陵风使还是略有些惊讶的。
“我来看看阿倏在不在。”
北冥星野微微一笑,表情略有些尴尬,他和北冥倏那种尴尬巧妙的关系是十二骑中人人皆知的。
北冥倏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两人年龄同岁,但由于北冥星野入教的早,习武也早,而且颇有天赋,心智也早熟,北冥倏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孩子自然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少年的两人亲密的是如同一个人一般。可是越大,北冥倏的性子就越冷淡,也越发与人不亲近了,尤其是北冥星野,对于这个人,如今的北冥倏总是对他带着一股刻意疏离的感情,更有一种淡淡的恨意想要脱离这个人从小对自己的束缚。
那种感情,很复杂。
“哦。”
西陵风使自然也是明白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先前阿倏从练武场离开的时候好像是往后山去了,你如果有事找他就去后山看看吧。”
“算了,也没什么事。”
北冥星野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那我先回房了,明天就要出发了。”
“嗯,我都听撞羽说了,在外面你们要互相照顾啊,凡事都要小心。”
西陵风使伸手拍了拍北冥星野的肩膀,是兄弟临行前的叮咛。
“我知道了。”
北冥星野只应了一声,心里是知道北冥倏去后山是做什么的。以前,年少的自己总是陪着北冥倏在不眠之夜去后山打发时间,但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找过自己了,除非是比武。
呐,阿倏啊,你是为何而变了。
呐,阿倏啊,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②
“啊,你在这里啊,刚刚星野哥去找你了。”
原本躺在后山斜坡处的草坪上望着星空呆呆地正出神的北冥倏被某个声音拉回了神游的思想,坐起身回头一看,是西陵泓。听他的话有些一愣:“他去找我?”
“嗯,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见你不在就要走,在门口和风使哥说了几句话。”
一身蓝衣的西陵泓(十二骑中武艺排行第六的蓝骑)眉宇间冷淡淡的气质倒是与北冥倏颇有几分相近,是温润儒雅的一副书生模样,略圆的脸显出几分孩子气,却并不与那清冷的气质相冲突。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北冥倏身边坐下。
他是西陵家三兄弟中的老幺,但是相比于长他一岁的哥哥西陵淳而言,更多的时候还是这个沉稳话少的老幺更像哥哥些。
“他找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
西陵泓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袋下躺下,学着刚刚北冥倏的样子盯着天空愣愣地出神。
顿了顿,北冥倏复又躺下,这一幅画面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逸和宁静。
夜啊,总是这般万籁俱寂的。
“呐,北冥哥,你就想一直和星野哥这样下去吗,小时候你们可是最亲的啊。”
安静了好久,似乎西陵泓不喜欢如此安静的气氛,突然开口又说起了这个不着调的话题,想要和北冥倏谈些什么。
“就是因为原本太亲了,但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互相的,在他面前,我就是透明的一般,他是那么了解我,而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西陵泓的问题投到北冥倏这后,起先是没有回应的,沉默了又是好久,北冥倏才喃喃的开口,说起了那不是原因的原因。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们这些人中,星野哥恐怕每个都看的很透,但惟独他自己,我们谁也无法看透。他那样深邃不可知的性子,也叫我摸不着猜不透啊。”
私下里,北冥倏也只有对着这个唯一能理解自己几分的弟弟能多说些心里话了。小时候那些亲密的兄弟们,却因为自己懂的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而不经意间都悄然疏远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北冥倏自己也在寻找答案。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这恐怕并不能成为我刻意疏远他的原因。或许真正的是,我不想再受他摆布了,或者说我想超过他。我相信,只有当我的能力超越了他,我才有那个资格去为父母报仇。但我的武功是他一手教的北冥家的家传功夫,是他指导的,我做什么他都是陪我一起的。就连我这个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所以即便他的武功路数再怎么被我改编,却也还是同根同源,他可以预知我的武功套路,我下一刻将要使出什么招式,我在想什么,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都是那么的清楚,但我却一点都没法看透他,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办法赢过他。我是个好强的人,我清楚这一点,你们更清楚这一点。如此的我,怎么就甘心自己的一切都受他摆布。时间越长,这个念头越在我心里生根,现在的我,大概是想借此来激励自己吧。更是与他生了隐隐地恨意,但如果你真的要再问,那我也无法回答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他和我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关系。兄弟?朋友?同门?敌人?对手?都是……也都不是……我不知道……”
说到最后,北冥倏也沉默了。
画面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宁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蹙着眉头,盯着夜空的眼神也是透着一抹说不清的异样神色。
“你们恨他是不是也有他当年带你上山的……
末了,西陵泓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样的猜想,却很快地被北冥倏打断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鉴定:“不,不会的。就算我真的恨他,我也有千千万万恨他的理由,但绝对不会是这个。”
“呵,说起来,为什么现在的你有事只喜欢跟我说呢。”
谈起这个,西陵泓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小时候自己与他并不算熟络。儿时的西陵泓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大合群,也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除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很少与别人交流。而儿时的北冥倏与现在是完全相悖的两个性子,小时候的北冥倏性格外向,开朗好动,是个十足的男孩性子,却在岁月的琢磨下逐渐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比西陵泓还要让人难以接触的家伙。
真是该感叹啊,世事无常,不是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们俩的性子比较像吧。”
北冥倏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原因,无知的感觉那么无助,也最让他气愤。大概这也是他无法忍受北冥星野的原因之一吧。
“以前,我还以为你会变成第二个北冥星野呢,毕竟近朱者赤这话不是不无道理的。”
“你是指像敖泽那样?他才是真正的北冥星野第二吧,也是真正意义上北冥星野的徒弟。我和敖泽的武功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我却越来越不像他,而敖泽却是越来越像他。”
说着,北冥倏低着头,拨弄着手边的草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宫敖泽比同龄的北冥倏和北冥星野小三岁,也是在北冥倏入教一年后才来的,和北冥倏一样,被下山试炼的北冥星野给捡了回去,同样武功也是北冥星野手把手教的。比起同龄的北冥倏,幼年的南宫敖泽更依赖这个救命恩人,但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差距,所以还是和金厉旭、西陵泓这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更谈得来些。
小时候的南宫敖泽,因为被里北冥星野所救的关系,因而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就是成为北冥星野那样的人。也许就是这个信念在影响他,性格是越来越像他师傅了。活脱脱是青涩版的老狐狸,但是在耍小聪明方面,年轻的南宫敖泽是更甚一筹,毕竟北冥星野那样老谋深算的沉稳个性,也多是童年的阴影而造就的,并不是人人都学得来的。
这三个人的武功是一脉同宗的,都是北冥星野家的家传武功,却又因为想要互相超越而都有所改动。
有时候北冥倏也会回想起幼年时和他们一起习武的画面,却只能摇摇头,那样的快乐终究是回不来了。
“明天就出发了,你们要小心,在外头还是尽量别和星野哥置气了。”
最终,西陵泓还是老套的在临行前嘱咐了这么一句话。
北冥倏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否真的能做到,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③
又是一个春季的早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尤其是噬魂峰这块仙灵宝地。
大家都起的很早,不光是平日里修行养成的习性,也是因为今日要送走两个兄弟。
但似乎,噬魂山庄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
约莫大抵辰时已过了打扮的时候,北冥星野走出了房门,却是一身轻松的,什么行礼也没带,早先一会子右师撞羽不放心过来看看的时候,还特意提了这事,嘟囔着怎么跟北冥倏是一个样子。北冥星野只无所谓的说了句:“没事,只要身上带了银子就什么都好说,也省去了一身累赘。”
右师撞羽想想也是,点了头也就不再过问这事了。
北冥星野出了自己的屋子,就直朝的北冥倏那屋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北冥星野就觉得凭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小子现在一定还在屋里没出去。也没有什么原因。
果然,走到门口,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北冥倏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不知在干什么。
北冥星野走路的动静是极轻的,平日里五感已说得上极好的北冥倏却也没有发现,只等那人横手一招扫过自己的颈脖,才在电光火石之间反应过来,迅速闪开身子才避过了这一招。北冥倏扭过头愤愤地看着北冥星野,在责怪他无聊的举动。
“晨练。”
北冥星野只轻笑着以这两个字回给北冥倏的眼神,他很清楚他那眼神里所蕴含的言语。
北冥倏也习惯了他无聊的小把戏,从小玩到大,虽然熟知北冥星野这一点,却还是时不时中招,这也是北冥倏心里无法放下的。
就因为他比我强吗。
在心里,北冥倏这么问自己,却没人能给他回答。
“阿……啊,星野哥也在啊。”
就在两人的心思都互相放在对方身上的时候,西陵泓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想要呼喊北冥倏,却意外地发现了几年未曾在这屋子里出现过的人,不禁陡然一怔,有好一会没能缓过神来,讷讷的开口。
“小泓,早啊。”
北冥星野倒也不拘束,转头笑着向他问早。
“早。”
“小泓,什么事。”
北冥倏知道西陵泓不是会一大早来在自己临行前特地独身送行的人,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的。
“哦,那个,我刚刚好像听底下人说,姜纹卿又带着方孤梦去药庐找不痛快了。”
西陵泓微微一顿,才想起自己特意绕道北冥倏房里来的目的。
闻言,北冥星野和北冥倏对望了一眼,交换了眼神。这是十几年的习惯,即便是北冥倏再怎么刻意想改掉,这种默契的亲密小动作却是难以克制的。两人只这么短短一下眼神交流,都面露不耐烦的愠色转头求证似的问向西陵泓:“又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