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男女》江常安

6、Chapter6

　　生活跟电视剧的区别是什么？生活没那么多巧合，没那么多完美，没那么多有出息的人。电视剧有很多巧合，有很多完美，有很多有出息的人。

　　刘青离开了学校，我们都以为他就此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以为他去找寻他的“安稳”去了，但是他居然常常出现在学校的球场上——打篮球。那么多次，那么多次，而我一次也没遇到过他，所以生活没那么多巧合。

　　刘青家很有钱，至少他有一个有钱的继父。刘青的长相，不用多说，外号“陈冠希”，不见得多帅，但很有魅力。刘青打篮球喜欢玩花式，技术是我们纳溪的千年老二，但是他的女人们却觉得他是万年第一。刘青学习不好，不是一般的不好，永远吊车尾。我猜这个才是他辍学的原因吧。刘青的眼神儿不好，近视外加左右眼300散光，我又猜，当时他约莫对我有点意思的时候其实是因为散光刚好散到我身上了。所以生活没那么多完美，尽管他已经很美了。

　　刘青在KTV工作，具体工作内容不详，他继父打算给他一条康庄大道，但是他却选择了一条羊肠小道，他坚持靠自己，而且将“靠”字语气加重，以表决心。一开始我以为他很有骨气，后来才明白，他是想靠自己，拷在KTV，靠近更多美女，拷她们在他身边。难怪他打算“靠”自己。所以，生活没那么多有出息的人。不过女人往往很爱这种没出息的男人，至少雌性激素爱这种男人。

　　他越来越自由，我越来越困惑。本想等他远离之后忘了他，结果他连纳溪这座走完主城区只要一个半小时的小城都没出。生活在这时倒挺电视剧的——太戏剧了。

　　因为刘青，我变得越来越文艺。我猜想，是爱情让我踏上了文艺的不归路。我妈从小也生活在这座城，她天生就很文艺，当然这是她说的，无从考究。所以她一直希望我也很文艺，但我实在对她那种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间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写小说的生活不感兴趣，也对她常常抛下她的男人和女儿一个人去旅行的独乐主义不敢恭维，更对她半夜三更因突然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死而突然哭泣闹醒我和她的男人的自私行径十分愤慨。其实我愤慨的是她太有预见性，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穿插一点关于我爸、妈的故事，因为他们对我的人生有着很深远的影响。我爸一生很务实，他连面包渣那么丁点儿的文艺气息都没有。我曾问过我妈，你为什么跟那个一点都不懂你的男人生了我这个只懂你半点的女儿？

　　她淡然道，你不懂。

　　我......

　　我妈一辈子都爱好文艺，她有生之年写的文章，诗集，小说的总厚度足以同我的教材媲美，但是一篇也没有正式发表过。我爸很惋惜，觉得她浪费了大好才华。她不惋惜，因为她只想做一个低调的“文人”，那样才有“风骨”。我也不惋惜，因为我怕她承受不住没人观看，无人购买的残酷现实。毕竟她的那些“文艺”真的不怎么文艺，难得她写了小半辈子，却依旧保持着与海平面等高的同一写作水平。我其实很想跟她说，妈，这个社会变了，文人都变了，他们都没你活得文艺，但是都比你写得文艺，你的坚持只能换来你的绝望，何必呢？

　　但是，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