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男女》江常安

11、第 11 章

　　毕业了，我没能奋力跻身神往已久的二流大学，之所以将二流大学定为我的目标，是因为我妈说，如果你向往宇宙，那就去一流大学，如果你渴望蓝天，那就去二流大学，如果你留恋大地，那就去三流大学，如果你无欲无求，那就别上大学。我果断的选择了蓝天，我相信很多人都会选择蓝天，但结果是很多人都只留在了陆地。
　　成绩单上尴尬的分数只够去一所连三流都是打擦边球的学校，我也被蓝天遗弃，被大地纳入怀里。我爸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没关系，不管学校几流，只要记住你是一流就行了。
　　我猜我爸是想鼓励我，爸，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他说，不叫算，本来就是。
　　我果然愚钝，既不懂我妈的文艺，也不解我爸的风趣。
　　他补充道，做人要懂自得我催眠，你妈就是这样，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坚信自己是天才，最后真的成了天才。
　　我说，天才是天生的，她顶多算是人才吧。而且我暗想，我妈什么地方表现得有才了？长得漂亮但神经大条，不会做饭，很少干家务，身为工程师却整天在家写一堆永不发表的文章，几乎看不见她绘图纸。
　　他又说，每个人都是蝴蝶，先自缚再化蝶。所以不论什么境况你都要相信自己是个天才，总有一天你会做到让别人羡慕不已且永远做不到的事，因为你是天才。
　　从小到大，我爸说过无数句话，我认为这句话是他人生中不可逾越的经典。我怀着一知半解的心记住了“我是天才”这句口号，于是在之后的人生中，我总以天才自居，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天才，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是否已经做到了天才才能做到的事。
　　临行前一天，我爸意味深长的拉着我想同我探讨“梦想”，其实在此之前就有很多人问过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对于这种问题，我通常保持沉默，被逼无奈的时候，我则会说，我绝不轻易出卖我的梦想，所以无可奉告。其实我一直没思考过梦想这个问题，我看过很多书，每一位作者对梦想的定义都不同，那梦想究竟是什么，弄不清自然也无从回答。我以为这种蹩脚且欠揍的推辞会让人鄙夷我，但是他们却觉得我有深度。
　　我将这种奇异现象进行了总结，大致结论如下，当你对潮流趋之若鹜的时候，当你顺从大众的时候，当你跟这个世界一样的时候，那么你是普通人，并且就只能是普通人。而当你与他们不同的时候，你的存在之于这个世界或许就变得特殊起来，人们会把你树之高格，当然会有更多人把你当做敌人。其实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存在，只是为了避免成为他人的假想敌，所以甘心被同化，我不知不觉也正在这条道上前行，并有越走越远的趋势。我突然想到我妈，我猜她是现世中少数没走上这条路的人之一，或许这便是属于我妈的才能吧。
　　我问我爸，梦想是什么？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他说，梦想就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我的梦想是遇到你妈......
　　其实当他阐述梦想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后面的话，于是打断他。我爸这个男人我已经申明过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我妈，除此无他，问他梦想，纯属白搭。
　　他问我，那你有什么梦想？
　　我思考了片刻我到底最想得到什么，我以为是那个我爱而不得的刘青，但是我发现如果拿我的命去换他的爱，我不愿意，其实拿我的命去换任何东西我大概都会拒绝吧。于是我想“活下去”是我现阶段拥有并且一直想拥有的事情，于是回答，活下去。
　　他身体微怔，这个梦想，很好。
　　第二天，我抱着“活下去”的梦想离开了纳溪奔向了那所地处山区，风光迤逦，地热资源丰富的三流擦边球大学，开始了我长达四年的擦边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