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在长安》写兮

8、第八章

　　贺止随着长安的脚步跟上前去，两人肩并肩走着，月光倾洒下来，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走过石桥，穿过庭院。长安不知绕到了何处，只瞥见一处屋子闪着灯火，在暗黑的夜色下显得孤单又神秘。长安小步踱过去，走到一半突然被贺止扯了衣袖，她疑惑的回头望着他，贺止脸上笑意依旧，“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长安很想说明不是她乱走，而是随着他走啊走，就碰巧到这儿，看见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屋舍，既然引起了她一探究竟的兴趣，现又拉着她不让她进。这可不真是折磨死人么？
　　长安扯回自己的衣袖，想了半天，要找什么理由制止他制止自己，虽然这句话说起来有些拗口，而自己显然已经被自己的话绕的打结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还是套用阮序当时对他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真的，段垣恒已经发话，自己就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然会显得自己行为有些放荡啊。
　　“噗”。显然贺止这一声没讨得长安的欢心，却招来一个狠狠地白眼。
　　长安正想控诉一下他不要平白无故的做出有伤她自尊心的事情，就突然听见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房间内传来女子的啼哭声，长安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无边的夜色中，就着月亮的光，一间闪着灯火的屋子和女子特有的嗓音发出来的嘤嘤哭声，长安抬手顺了顺气，扯了贺止一起往前走了两步。扣了扣门，咚咚两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尤为清晰。
　　从房屋内传来一声犹带哭腔的女声，“是谁？”
　　长安想了想答道，“今晚是青合城主的大寿，我是被邀请来的客人，路过这里，听见姑娘你在里面哭，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件瓷器坠落倒地摔碎，“不用你管，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本来长安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听见房屋内哭哭啼啼的姑娘此番言辞已经涉及到了轻生的念头，遂又停住了准备离开的脚步，重新调转身来，长安使力推了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就转过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双手环抱，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贺止。他就着长安的视线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你们女人的事太麻烦，我还是不掺和为妙。”顿了一秒又说道，“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大叫。”
　　长安点了点头，一使劲就推开门闪身进去，伏在桌案上抽泣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不请自来的长安，又埋下身，肩膀因为哭泣而耸动不已。长安想，这青衣女子也太没有防备之心了。
　　长安小心翼翼的挪步过去，拍了拍哭不停的女子，她抬起头，如墨般的眼眸浸满泪珠，一颗一颗如断线的珍珠，看的长安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青衣女子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冲着长安道，“是我爹叫你来的？”
　　长安定住一秒，而后想，“你是城主沈世的女儿？”
　　那女子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的“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在这儿？你爹今日不是做寿么？你不去拜贺？”这院子离这府中心未免有些偏僻了些，虽然房间摆设还挺雅致，但一个大小姐不至于住的这么远吧，况且今日自己亲爹大寿都不去祝贺，着实有些奇怪，长安心里想。
　　话说完，那女子的眼中又顿时泪水涟涟，长安只得坐在她身旁，出声安慰，顺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听她说起个中缘由，原来，这位青衣曼妙的女子是沈世的独生女，名叫青澜，听完整个故事，长安只道又是一桩棒打鸳鸯的老梗，青澜爱上了府中护院家丁，不，长安觉得她大约只是喜欢他，对他有些好感而已，毕竟，因为男方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而要以身相许的例子数不胜数，古往今来的历史和各类言情小说中纷纷都有大量着墨。然而，这件女儿家恋爱的小事情传到沈世耳中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沈世心中肯定想啊，你看，我认认真真这么些年一个人含辛茹苦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个由小时候光着屁股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养到现在那么貌美动人的少女，怎么可以爱上府中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样貌不出众，家庭背景不宏大的破男人呢。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啊。你这样，叫为爹情何以堪呐。听到这儿，长安不禁想，为甚么当初叶南就毫不在意的将她许配给了段垣恒那个来路不明，身无分文，家庭背景一概不明，还没事搞个失忆的三无青年呢。她爹难道不应该像这位沈城主一样，没事棒打个鸳鸯，以示对自己女儿的重视么。
　　“难道你就是因为你爹不允许你自由恋爱，才被迁到这儿的？”
　　“自由恋爱是什么？”青澜疑问道。
　　嗯，长安挠了挠头，“这个嘛，就是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就可以随意发展，搞对象，家长不能强加干涉。”
　　说完，青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长安喝了口茶问道。
　　青澜抬起的眼眸又低了下去，默默沉静了半响方答道，“可他不喜欢我。”
　　啊，长安心里默默发出一个感叹，看着眼前的姑娘长得甚是好看，又是青合城城主的独生女，这般美貌与地位，竟有男人不稀罕的。
　　“那日他救了我，并不知道我就是他日夜守护的府中的千金小姐，他模样生的周正，脾气也是极好的，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他一直轻声安慰我，告诉我别害怕，回到府中以后，我就一直缠着他，时不时给他送些吃的用的，他都通通不要，我说这辈子只嫁他一个，他就避着不见我。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爹爹不同意，他也不要我。”说着说着，青澜的脸上又浮现伤心的神色，转向长安，靠在她的肩上道，“长安姐姐，我好难过。”
　　长安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你这是初恋，有这些伤心难过的情绪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你想啊，若是他为了怕你伤心就答应了你，那才是不负责任，不是个男人的做法。他尊重你，才会跟你保持距离，这辈子还很长，你会碰到很多很多比他还要好的人，到时你会发现，值得你爱的绝对不是不爱你的人。”
　　青澜靠在长安的肩上不说话，她又接着说道，“你爹他是心疼你，他把你拉扯这么大，看见你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整天丢了自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的宝贝女儿怎么能为一个臭小子伤心呢？好歹你也是青合城主的千金啊！”
　　青澜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长安问，“那你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
　　长安牵了牵嘴角，嗓音柔柔中却不失坚定道，“我喜欢全心全意待我的人，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铜壶滴漏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分明，长安正想起身告别，就闻到不寻常的气味传来，转眼间烟雾从整个房间的缝隙中弥漫开来，长安心里大叫不好，视线朝外一看，熊熊火光已经映红整个窗棂。长安顺手拿起青澜的锦帕，撕成两半，将茶水倒在上面，一半用于将自己口鼻捂住，一半交给青澜。火势愈来愈大，长安一边想拉着青澜往前冲，口中一边喊了几声贺止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长安试图往前走了几步，不料身后传来青澜的轻声呼喊，她转过头去，看见青澜跌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好似扭伤了脚。长安看了一眼前方，无奈又转身回去，蹲下询问皱着眉头的青澜，“还能走么？”她捂着脚点了点头，又眼泛泪光的说，“长安姐姐，我害怕。”
　　长安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别害怕，外面火光冲天，旁人一定能看到，待会儿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这里这么偏僻，离院中又那么远，”青澜带着哭腔道，“我怕，我怕他们来不及救我们。”
　　青澜的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击在长安心中，是啊，这里真是偏院中的偏院了，况且今日大家都忙于沈世的寿辰，恐无暇顾及这里，若等到别人发觉，她们二人早就在这烈火中化为灰烬了。想到死这个字眼，长安心里不禁生出一丝颤抖，按理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来到这个世界算是重头活了一回，如今刚嫁为人妇，还没有子孙满堂，就要这么离开人世，不禁感到非常遗憾。还有段垣恒，若是自己在这里化为灰烬，这所房屋还有青澜都会通通烧为灰烬，到时候，他怎么能辨别出哪个是她的骨灰，将她带回去安葬啊，还有，立碑之时他会怎么刻对她的称呼呢？是孤零零的叶长安三个字还是以爱妻开头啊？
　　浓烟愈来愈重，火势越来越大，顷时突然有横梁砸落下来，滚落在长安的脚边，长安往后缩了缩，呼吸仿佛被扼住，她想，该不会就命绝于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