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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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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阳光从窗棂的缝隙处射进来,我翻身下床跑到雪地里去看,果然已没了那只狐狸的影子。我的心里涌上一股失落,只得折身返回了屋子。
在优昙的书房里泡了一整天,待到从书中抬起朦胧的眼时,这才发现,暮云已四合,夜色就要降临。
今天的雪山之巅没有下雪,只是风有些大,我从冰凉的地板中站起来,缓解了一下发麻的双腿,移到窗边,将帘子拉上。
我回到屋边,优昙已将晚饭做好,等着我来吃。
吃完后,我将刻意留下的食物打包带好,留优昙一人在屋子里收拾饭后残局。我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只是心里还是有着几分期许吧?
我的脚步在雪地上移动着,渐渐放缓,直到那个白色的影子带着丝丝邪惑的紫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心里一跳,急忙奔上去将它一把抱起。那原本清净无波的紫色眸子却是带上了一丝懊恼。
我将它提在空中,欢快地转了几圈,这才想起它的腿上还有伤。
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怀里,却发现它的毛发有些蓬乱,但是腿上包扎之处,却完好如初,就像是它刻意保护一般。
我将带出的毛毯铺在地上,坐了上去,将它腿上的布条拆开,重新上药包扎。伤口与昨天相比要好上许多,我当时若是知道一个动物,或者是一个人正常的恢复速度,恐是要被它的痊愈能力吓坏吧?
有了昨天的失败经验,我很快完成,于是将食物打开,放在它面前,不料,它却依旧趴在原地,无动于衷。
“你不饿?”我看向它。
它懒懒的视线划过那一包食物,那一瞬间我在它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优雅和嫌弃。
它竟然嫌弃?
我有些没好气:“这不是剩菜剩饭,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你确定你不吃?”
它依旧趴在那里,稳如磐石。
我抓起一个鸡腿,朝它嘴边伸去,它躲开,眼中升起一丝不耐烦和怒气。金纹狐狸优雅地站起身,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儿啊?”我霍然起身,望着它离去的地方,怎么了,它是觉得我很烦人么?
我愣愣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起身回去拿了埙来,坐在小土包上一遍遍地吹着那首“苍山暮雪”,以缓解我心中的不快。
夜己深了,我感到有些疲乏,回到房间里,倒头睡下。
接下来几天,我把自己关在优昙的书房里,不停地翻着《动物大全》《奇珍异兽》,诸如此类。
待我从书房里出来,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我向窗外探去,深觉,这么冷的天还是呆在屋里比较好,正准备离去,发现远处有一双紫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我略一迟疑,还是出门去。
金纹狐狸远远地站着,紫色的眸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走近。我将它抱起,打量几下。发现它的腿伤已经好尽,但几天前我为它包扎的布条竟然还在上面。我想伸手帮它解开,他却将我的手一挡。
我抱着它坐下,喃喃地又开始说话,无非是什么生活无聊,我这几天又看了几本书的无趣之话。但它倒是没有嫌弃,静静待在我怀里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的样子,期间我给它带的食物,它丝毫未沾。我想它是自己解决了吧。
我抱着它一直说话,有时没说话了就一起沉默。有一天晚上我竟然心血来潮,将屋子里的埙拿出来准备给它吹上一曲。
那首我最爱的,却一直吹不出神韵来的“苍山暮雪”。
我记得以前看书,说有一个音乐家叫公明仪,他对音乐有极深的造诣,善于弹琴。人们觉得他的曲子仿若仙乐。有一次他带着琴去郊外散步,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牛在吃草,于是兴致勃发想为这只牛演奏一曲,正是一首高雅的《清角之操曲》。曲子优美动听,但那牛继续吃草,恍若未闻,是以“对牛弹琴”。
我想,今我对狐吹埙,此情此景,倒与那“对牛弹琴”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我轻轻一声嗤笑,将陶埙抬起,嘴轻皱,一首苍凉的曲子便在这雪夜里弥漫开来了。渐渐地,我竟忘记了这周遭事物,独自进入一个忘我空灵之境。
雪花在空中翻飞舞蹈,天穹被染上了一抹极淡的极光。
音波扩散处,白色衣角随风飞舞卷起,有些苍茫。
遥远的天际上,谁在幽叹?
埙声流转,低哑,像是在嘤嘤哭泣,道出人世沧桑孤寂。
吹完之后,自己还久久沉浸犹未回过神来。
我茫然地看向金纹狐狸,发现它望我的紫眸中带着一丝深意和赞许,而更多地,却是被曲子感染后的伤痛。
咦?他是听得懂得嘛?
我将埙收起,却见它起身先我而去,他转过头来深深地凝望我,像是要将我刻在脑海里。我只觉得那眸子灿若星辰,让我置身于无穷星宇之海。
最终,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心中只是有隐隐的奇怪,却不曾意识到,这是它给我的告别。
第二天晚上我依旧在这里等它,许久不见它来,呆呆坐着,才意识到昨天那是我们的离别,那只金纹狐狸会回到俗世,开始它自己的生活。这冷然的,寥无人迹的雪山之巅,它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我伏在雪地里,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
梦里,我独自一人,赤脚走进这茫茫冰雪之中,走啊走啊,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白色。
模糊中,我感到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托起,然后倒入一个令我有安全感的怀里。不似优昙的温软清香,却是带着一丝干净渺远,却又异常熟悉的味道,极令人心安。
我仿佛望进一片迷离的紫色。
我听见那人极低极低的叹息,让人的心忍不住悲哀起来。
这是梦罢?我这样想。
沉沉地睡去,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