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偶》渊落悠璃

4、约定

　　次日下午，阳光和煦，楚哲渊兑现昨日的承诺，带着慕容琰偶来到皇宫后墙外的落情山。两人在前面走着，侍卫牵着他们的马紧随其后。一行人来到了山脚下，慕容琰偶牵过贴身侍卫手中一匹精壮的白驹，轻语道：“等一下，你不用跟着了，把我吩咐的事办好，知道吗？”
　　那人连忙应声：“主子，请放心。”
　　慕容琰偶翻身上了马，对楚哲渊伸出一只手，爽朗一笑：“上马吧，我们要出发了。”
　　楚哲渊犹豫地望着他，怯怯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还未碰触指尖，却猛地被那人用力一拉坐上了马，身体还没坐稳，又被强有力的手臂禁锢在对方怀中，不得动弹。他不禁一阵心跳加速，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一些束缚，羞涩的说道：“不用……不用搂得那么紧吧，琰偶大哥。”
　　“你别乱动，我就松开些”慕容琰偶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唇紧贴他的耳廓，假装委屈的说道：“这么不喜欢被我抱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啊，两人贴着就不会觉得冷了，渊儿……”他的话轻轻的，连同着口中呼出的热气，瘙痒般萦绕在耳畔，惹得怀中人立刻红透了脸，闷闷的，不再出声。
　　慕容琰偶见状，邪邪一笑，露出得意的神色。两脚用力一蹬，马儿心领神会地飞驰而去，早把身后的随从护卫甩开老远。
　　马背上的人动荡起伏，他乘机又一次搂紧了怀中人。想象着那可爱的人此时显露出郁闷又羞涩难挡的表情，心中偷笑，渊儿啊渊儿，即使你再委屈，快马狂奔中你再不让我抱，坠了马可别怪我呀。
　　却不知他那一直害羞腼腆的渊儿，此时的脸色未有半分难耐，反而略显欣然自得的笑意，还极力地想掩饰心中的情绪。他并不希望被慕容琰偶察觉出自己此时正乐在其中，更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早已慢慢习惯了他的怀抱，享受在他暖怀中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心与甜蜜。
　　不知从何时起，他，楚哲渊，觞殃国被千人指点、被万人嘲笑的妖媚三皇子；皇宫中被孤立在角落的可怜虫；王族中被兄长百般欺辱、被父皇蔑视厌恶的无能之人，心中渐渐燃起了封沉多年的东西——欲望。欲望，本是人的本能，但在楚哲渊过去的十三载岁月中却从未露分毫。
　　他的母妃早逝，而他最在乎的父皇却因为怨恨他的早产害死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其从未有过半分温存。从小感受不到亲情的他，那颗心早已冻结，生死也无法激起他心中的波澜，即使哪天父皇命他战死沙场，他可能也会毅然提步毫无所谓。只是在他心灵的某一角落还存有一丝祈望，能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的人出现，至于那些皇权地位在他眼中却视为粪土、毫不在意。
　　他可以对世人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可以对皇兄的针峰相对视若无睹，甚至能够对父皇的冷漠厌恶毅然释怀。然而，现在，有一个人的微笑正慢慢牵动着他的心，有一个人的怀抱正悄然占据着他的心，有一个人的声音渐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占有一个人的念头，想独自享受那个人的温柔、那个人的宠爱，想看着那人保护自己时的动情万分与义无返顾，还想……有更亲密的……
　　慕容琰偶见怀中人一直一言不发，以为他在生气，关心道：“怎么闷闷不乐的？这里山坡较陡，你贴着我不容易可以少些颠簸，过了这段就好了。”低下头，贴着他的脸颊安慰地低语。心中却叹道，哎，看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他现在可能还不能接受我。
　　谁料楚哲渊这时突地一回头，两片唇不小心碰上了他的湿润，刹那间，如触电般迅速回过了身，急喘不已的他唇间还残留着慕容琰偶的气息。而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使慕容琰偶着实兴奋不已，欣喜难耐地回味着刚才的一吻，眉宇间露出了如获至宝般的笑容。
　　而心有余悸的少年却久久未能平复，倘若只是一吻已够刺激了，但方才，自己却在压抑对慕容琰偶渴望索吻的同时，竟意外的得尝所愿了！楚哲渊又羞又恼地叫道：“你……你干什么？为什么一下子把头靠过来，还……离那么近……”
　　慕容琰偶还是走着他一贯的装傻充愣路线，无辜的看着他，委屈道：“可是，刚才……明明是你……自己抬头才碰上我的……唇的呀？”他吞吞吐吐的说着，直到最后还着重了那个‘唇’字，听得楚哲渊只想立即跳下马背，挖个地洞埋起来。
　　“可是……可是……”少年满脸发烫，确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无力反驳，只好转头不语闷生气。心中直骂，为什么自己刚才要期盼他吻自己，还情不自禁地想去望着他的唇？真是太荒唐了，太……龌龊了……
　　皇宫中的□□之事早已举不甚数，作为皇子的他自然有所耳闻，父皇也有几个男宠，而两个皇兄更使过人。更何况有一些色胆包天的佞臣也曾拉拢他，只要愿与其一夜春宵便在朝中力保他的皇储之位。可每次他都只是回以一个鄙夷的神色，淡淡一笑，走开了，从不多知会什么，仿佛他们口中的皇储之位与其无任何关系。却不料如今，他居然和一个男子接吻，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虽然是个意外却也是自己……渴望的……
　　忽然，一阵风从头顶刮过，乍一看，竟是一只利箭从身后飞出，射向了前方五十步开外的一头灵鹿。那只鹿正在吸食低坑的洼水，听见有动静，警觉地一抬头，欲跑，却已被迅雷般的竹箭瞄准了颈部射倒在地。
　　楚哲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禁惊呼：“哇，好厉害，琰偶大哥的箭法果然不同凡响，那么远就射倒了猎物，好棒啊……”
　　明媚的阳光照映在少年脸上，此刻纯真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毫无造作，似乎刚才的怨气已被这惊人的一幕扫荡一空。欣喜的他只是一个劲地夸他好身手，全然不记得自己还为那一吻与慕容琰偶在怄气。
　　慕容琰偶见自己打破僵局成功，自然也是笑得开怀，取上战利品后，笑着对楚哲渊说：“你的猎术不好吗？我可听说，你父皇最爱狩猎，经常带着皇子在此山一同打猎啊？”
　　此言一出，少年却僵了一张脸，冷冷地说道：“是吗？那我可能算不上皇子了，因为我之前一次也没来过……呵呵……”楚哲渊轻笑着，虽是很美，却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奕奕，只是冷冷的，哀哀的，碎了一地。
　　男子见了，也猜出其中的七八分原由，想必，定是觞殃王偏爱另两个儿子，并在两个贵妃的调唆下，从不带三皇子进猎场授其骑术和箭术。因此，楚哲渊纵是再天资聪颖，从未得到公平机会的他，却是骑术不佳，箭术不精的。
　　忽地，慕容琰偶抓过楚哲渊的左手，把它放在弓背上捏紧，又从竹筒中抽出一支竹箭，让楚哲渊握着底部，将其抵在弦上，而自己又把着他的右手，一副续箭待发的架势。
　　男子深情地注视着少年哀愁的脸庞，眼神足以柔碎一潭春池，声音却坚定如铁：“没关系，渊儿……从今以后，你的箭法骑术就由我来教你，一定会比你父皇教出的两个哥哥好上十倍，相信我……”
　　曾有那么一刻，楚哲渊感觉这片山林中只有他们二人，而他什么也听不到，惟有那个声音环绕，却不止于耳，更是于心。什么是感动，他已记不太清，但现下却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迷朦了他双眼，他姑且……默默地……称其为……感动！
　　细细品位着这份期盼已久的感动，沉浸了不知多久。
　　突地，他的手被抬起，箭头瞄准了上空正低飞寻食的猎鹰。“渊儿，瞧准了这里，瞄准鹰的身体，看清它的飞行趋向，再往前移一些，对……现在松手射！”
　　楚哲渊认真听着慕容琰偶说的每一个步骤，反应极快地施行动作，毫不觉得吃力。他松手一射，只见那离弦之箭如闪电般滑向空中，一击即中了那只翱翔的雄鹰。
　　看着雄鹰坠落的方向，楚哲渊顿时狂喜不已：“我射中了，我射下它了，琰偶大哥，你看到吗？我射下了一只鹰啊，呵呵，我生平的第一个猎物……我们现在就去取吧？”
　　落日的余辉洒在少年的眸中，幻化为一抹少年少有的神采——一股征服一切的占有欲、和一丝短而即逝的生的渴望。
　　慕容琰偶怔怔地看着，异样的眼神凝在瞳中。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吗，我的渊儿……
　　夕阳西下，两人一骑映日驰骋，好不快哉……